浓雾像凝固的牛奶般,黏稠地堵在车窗上,林正常第三次用力擦拭挡风玻璃,才终于看清那块布满青苔的石碑。“雾隐村”三个朱砂红字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缓缓渗血,血珠顺着龟裂的石纹蜿蜒而下,勾勒出一道道狰狞的脉络,仿若恶魔的触手,在石面上肆意舞动。
车轮碾过村口的碎石路,发出的声响好似碾碎骨头般令人心悸。林正常从后视镜里瞥见,三只乌鸦静静地站在歪脖子槐树上,六只血红的眼珠随着车身的移动而转动,那冰冷、死寂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她不禁握紧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之色,手心里全是冷汗。三天前寄到工作室的那卷胶卷,此刻在背包里竟微微发烫,好似藏着某种不甘被束缚的怨念。她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冲洗出来的那张照片:烧成焦炭的母亲,宛如鬼魅般静静地站在村口古树下,可母亲明明早在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就已化为灰烬,只留给她无尽的思念与痛苦。
“吱呀——”老宅的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是沉睡多年的巨兽被唤醒,缓缓掀起尘封的陈年旧事。一股浓烈的霉味混着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正常踏入其中,运动鞋踩在门廊地板上,黏腻的触感让她瞬间想起解剖课上那令人作呕的人体脂肪组织。她强忍着不适,举起手电筒,光束缓缓扫过墙壁,本该挂着全家福的位置,此刻却布满了指甲抓挠的痕迹,深深浅浅的沟壑组成一个个诡异的符咒,像是在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绝望与恐惧。
二楼传来木板挤压的嘎吱声,在这寂静的老宅中显得格外惊悚。林正常慌乱地握紧防狼喷雾,冷汗像失控的溪流,顺着脊椎急速滑进牛仔裤腰。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向楼梯爬去,在拐角处,照见一团蜷缩的黑影。那件焦黑的真丝睡裙映入眼帘,林正常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母亲火场的遗物。
“谁在那里?”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在空旷的老宅里回荡。
话音未落,睡裙竟突然立起,袖口缓缓伸出焦炭般的手臂,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怨灵在操控着它。林正常惊恐地倒退,慌乱中撞翻了玄关的陶罐,腐臭的液体瞬间泼洒在地,无数白蛆在粘稠黑液中翻滚扭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尖叫声卡在她的喉咙里,她转身狂奔,却在门槛处被什么东西猛地绊倒。
月光刺破浓雾的瞬间,林正常看清了脚踝上的缠绕物——那根本不是藤蔓,而是血管突起的树根,表面覆盖着类似人皮的纹路,仿佛是从地狱深渊伸出的魔抓。树根的另一端,直直地通向村中央的那棵千年古树。月光下,十人合抱的树干上凸起数十张人脸,或痛苦、或狰狞、或哀怨,而最上方那张焦黑的面孔,竟仿若认出了她一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
祠堂地窖的木门被一条粗壮的铁链紧紧锁着,可锁眼却插着一把熟悉的黄铜钥匙。林正常的手颤抖着伸进口袋,掏出那要,这是父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遗物,边缘还沾着早已干涸的黑褐色血迹,如今看来,更像是某种不祥的封印。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肉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弯腰干呕。墙上的煤油灯像是被某种邪恶力量点燃,突然自燃起来,绿莹莹的火光摇曳跳跃,映照着地窖内的景象。三具水晶棺椁赫然显现,散发着冰冷的幽光。
第一具棺内,躺着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少女,那本该是喜庆的嫁衣,下摆却延伸出树根状的触须,触须在棺内缓缓蠕动,似在探索着什么;第二具棺里是一位腹部隆起的孕妇,肚皮透明如蝉翼,透过那层薄膜,可见蜷缩在腹中的胎儿竟长着树叶状的耳朵,仿佛是人与植物的诡异结合;第三具空棺的绸缎内衬上,用血写着“林正常”三个字,那鲜艳的红色,刺痛着她的双眼,仿若死亡的宣告。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挣动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如同催命的鼓点。林正常颤抖着举起手机照明,摄像头扫过墙壁时,自动触发了闪光灯。白光炸裂的刹那,她看到密密麻麻的玻璃罐陈列在铁架上,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畸形胎儿:背生树瘤的连体婴、瞳孔呈年轮状的男童、浑身长满气生根的女婴……这些本该是生命的奇迹,此刻却沦为恐怖的展品,无声地诉说着雾隐村隐藏千年的罪恶。
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三天前收到的匿名短信在屏幕亮起:“月圆之夜,山灵娶亲。这次轮到你了。”林正常的脸色瞬间惨白,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她望着地窖外那透过浓雾洒下的惨白月光,心中满是绝望与恐惧,却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她决心要揭开这雾隐村背后隐藏的秘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正常定了定神,开始在地窖中仔细搜寻线索。她发现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文字与图案,有的像是记录着祭祀的场景,有的描绘着人与古树的融合过程。在一幅被青苔半掩的壁画前,她停下脚步,轻轻擦去青苔,壁画渐渐情况,画中展现的是千年古树的年轮,仔细一看,年轮的疏密变化竟暗合着村史,每逢甲子轮回,村子里就会出现集体癔症,村民们如同被恶魔操控,会自发地为山灵挑选新娘,将无辜少女献祭给那棵诡异的古树。
她想起背包里的老式胶卷相机,这相机是父亲留下的,自从收到那神秘胶卷后,它就变得越发古怪。每次按下快门,林正常都感觉有一股寒意从指尖钻入心底,仿佛相机在抽取她的灵魂碎片。之前在暗房洗照片时,她就惊恐地发现,母亲的影像竟在相纸上缓缓移动,像是被困在二维世界里的囚徒,挣扎着想要诉说什么。
林正常决定返回老宅,再寻找关于相机的线索。一路上,浓雾愈发厚重,仿佛要将她吞噬。回到老宅,她直奔父亲的书房,在一个隐秘的抽屉里,找到一本破旧的日记。日记的纸张泛黄,散发着霉味,上面的字迹潦草难辨,但她还是努力辨认出一些关键内容。原来,这相机是守林人家族与山灵沟通的工具,也是诅咒的关键媒介。每一次拍摄,都是在向山灵献祭,而胶卷则承载着被献祭者的灵魂,等待着下一次轮回的召唤。
就在这时,林正常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她透过窗户望去,只见一群村民手持火把,面色冷峻地朝着老宅走来。为首的村长眼神阴鸷,嘴里念念有词:“林正常,你不该回来,你打破了村子的平静,山灵发怒了,你必须献祭!”林正常惊恐地后退,她知道,这些村民已经被迷信与恐惧蒙蔽了心智,成为了山灵诅咒的帮凶。
她慌乱地在老宅里寻找出路,突然想起之前发现后山有沼气池,而沼气池似乎连接着古树根系。她冲进父亲的书房,在一堆文件中翻找,终于找到村长办公室的工程图纸,上面显示整个村庄竟然建在巨型沼气系统之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形成:也许可以利用沼气,打破这千年的诅咒。
随着月圆之夜的临近,林正常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沸腾,血管里仿佛有树根在缓缓蔓延,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带着相机和仅有的工具,朝着后山奔去。一路上,树根不断从地下钻出,试图阻拦她的脚步,她挥舞着手中的工具,斩断那些魔抓般的树根。
终于来到沼气池边,林正常开始按照图纸上的指示,布置起简易的引爆装置。就在她即将完成时,身后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她回头望去,只见母亲的焦炭身影从浓雾中缓缓浮现,身后跟着一群被树根操控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