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给攀登创造了最差的条件,枝桠干脆,岩石冷滑。纵是将粗绳缠上腰身,下去的时候也是要分外的小心。若不是带着护手,那麻绳在这样冷的天气里,面上生出的冷渣子估计就要将手心划出好几道口子了。
百里川活动活动手指,对抗着僵硬。向下方看去,那之前做的标记还瞄不见影,这次一定还要再深些才行。
他脚下踩在石边,一手扶着山体,一手将绳索有节奏的拽了两下,绳索又下放了些。
寒风习习,拍打在脸上若冷刃割肤。身上也是被吹了个透凉,此时,唯一还温暖的便是他那颗焦急的心了。
百里川一鼓作气,来到了上次标记着紫带的位置。下面还是不可估量,百里川再次有节奏的拽了两下绳索,上头的绳索又下放了些。
再深再险,他都有前往的理由。为了宁馨雪,即便是虎穴也敢前往。
身下的寒气渐渐散了些,可以看得更深。百里川猛然一惊,急速向下而去,脚面着地,他的心里砰砰乱跳起来。
石洞,或许馨雪就在这里,难怪找不到她。
站在洞口,有细微的风流动,里面虽然昏暗,却是透着一点点的光亮。
是火光,有人在!
百里川急忙解下腰间的绳索,奔向洞内的火光,一边跑向内,一边呼喊着。
“小雪、小雪……”
百里川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心中如释重负,激动到他想要落泪。他等待着这一个瞬间好久。
火堆旁的人握着布条缠裹住的手臂,里面被划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听到声音,抬头侧脸看去,火焰的熏烟腾起,扭曲了奔来的身影。
“小雪!”随着一声呼唤,整个身体被骤然揽入怀中,紧紧的被拥抱着,手掌托在脑后,使得她的头可以依偎在他的肩头。
生怕失去,生怕消失。
百里川的呼吸深沉,没有只字片语,心疼之感却展露无遗。
可是怀里的人知道,他所期待的并不是她。“王爷——”
一声唤在耳畔,紧抱的身躯明显的震颤了一下,随后也松开了怀抱。
两人分开,对上彼此的目光。百里川的眼中带着惊奇与失望,眼角处还泛着星星泪花,渐渐变得冰冷。
百里川是有多盼望,连怀里抱着的女人是谁都分不清了。
“怎么是你!”
昨夜,紫苏待在屋子里睡不着,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这让她本就发胀的头脑更胀,也更热。
外面天寒地冻,寺里肃清,让寒意显得更加刺骨。
她来到宁馨雪坠落的位置。
地上打了木桩,看样子很深,还有不知什么原理打造的轮毂,加上一捆捆结实的麻绳。
此时夜深,周围没有士兵把守。说真的,这两日的毫无线索,使得寻找者很消极。身心的疲惫加上寒冷的天,各个不说,心里却都有一个想法——宁馨雪殒了。
可宁馨雪是凌国皇后,百里丞不说罢,谁也不会停手。而且,百里川也不会允许停手。
此时或许是唯一给人休息的一夜。主要是给百里川休息的一夜。
紫苏靠近山边,夜风更为猖狂,延伸在山下的缰绳被吹的摇晃。
她拿起地上搁置的麻绳一端,缠在了腰上,并系紧。旁边的砖筐里压着破碎的麻布,她挑了两条还算完好的,分别裹上了手心。
这样至少不会让她的手被麻绳划破。
紫苏琢磨着,回想着百里川的动作。
想着他怎样握着绳索,想着他怎样固定着一旁辅助的麻绳,想着他如何一步步走下陡峭的山坡,还想着他怀揣着怎样焦急地心情……
她就这样试着迈了下去,像是中了邪一般。
——将宁馨雪找回来。
她就是要做给百里川看看!
她曾在远处忧心的看着下去寻人的百里川,再返回来时气喘吁吁,甚至在寒冬里也冒了汗。
此时,紫苏却深刻的体会到,这原本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至少于她是这样。
积雪反射了月光,紫苏勉强看清脚下,迈下几步,体力便感不支。越靠下,寒风越是猖獗,好似因为她的突入而变得更加兴奋。刮得脸很痛,她甚至在想,脸有没有被刮破。
腰上的绳索也因为自己的重力而拉得更紧,紫苏两手紧握着绳索,越发无力,而一旁的辅助绳索,她却不会用。
这比她想象中的难多了。她见百里川很容易便能助自己下潜,此时却异常的卡顿。
紫苏停滞在半空中,脚下变得越来越滑。此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将自己陷入了困境之地。
自己逞什么能,在别人眼里,怕只是来求死的。
她不禁有一丝懊悔,要是她有慕阳那样的好武功,飞檐走壁不成问题。
可惜,她不会。
罢了,既然来了,就算死了,至少也赖到了百里川的头上。
可惜自己没有留下什么信或字据,好证明给百里川看——她这个被百里川称作棋子的人,至少在临死前也是尽职尽责的。
紫苏又拉了拉旁边的辅助绳索,不知不觉得她好像已经走下了很深。
之所以觉得很深,是因为下方很暗,上方也很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而且手被冻的僵硬,那麻绳上好似结了冰刺。
紫苏又试着向下一迈,只感脚下一滑,惊讶中松了双手,顿时悬空感消失,变成了坠落感。
风在耳边呼啸,身体还不时碰到类似树枝的东西。在惊慌中,她没有时间的概念,甚至无法思考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