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抬了一口气：“殿下，这毒虽然不至于毙命，却在血里散得极快，恐会伤到五脏六腑。目前暂想不出解毒的法子，只能尽快放血，让这毒散得慢一些。”

穆冲点了点头，借着烛光看那张饱经折磨的脸，柔声道：“蔺一，你现在听得到吗？”

蔺一不答话，穆冲便迭声喊了起来。

终于，蔺一的眉宇在她的声声呼唤里又舒展了几分。

看来他意识尚在。

“蔺一，你快点儿醒来，我带你去草原里吃羊，刚刚烤好的羊，油皮酥香得很。”

听了穆冲的话，蔺一的眼皮微微跳动起来。

正在此时，门被猛然推开，厉深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他脸上的慌乱是穆冲极少见过的。

“小深，不必太慌张，太医方才说了，不至于毙命。”

穆冲柔声劝道。

厉深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在房里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血断断续续放了半个时辰，待到通中鲜血终于呈现鲜红，在场的人才终于放下心来。

“殿下，我们先回去研究方子，抓药煎制，劳烦殿下派人时刻照看着，若有不妥，一定第一时间来教人。”

太医临走前嘱托道。

穆冲点点头：“先生辛苦，趁天色未亮可暂去歇些时间，这里有我们便好。”

一干人重重离开，穆冲坐在塌上，亲自为蔺一拭汗。

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渐渐起了波澜。

那波澜几不可察，厉深却看得出来。

“穆冲。”

厉深轻轻唤道。

穆冲茫然抬头，眼角竟已红透了。

厉深叹了一口气：“穆冲，想哭便哭出来吧。”

“小深”

穆冲终于哭出声来，泪珠顺着饱满的双颊一颗接一颗滚落，很快便在衣襟上沾湿了一片。

“小深，我好怕，蔺一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好怕。”

烛光之下，她小小的圆脸皱缩成更小的一团，抽泣不止。

是啊，纵然她再是男子心性，一身武艺，也不过是个及笄不就的少女，会痛，也会怕。

厉深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靠过去，伸手替她擦泪，嘴里喃喃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厉深难得的温柔，戳破了穆冲最后一层坚硬的壳子。

她干脆扎进厉深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小深，幸好有你，幸好”

厉深从来没有安抚过哭泣的女子，只能学着母亲安抚孩子的样子，一双手僵硬地轻拍穆冲的背。

穆冲的眼泪簌簌滚落在他的胸膛里，打湿了他的前襟。

他来不及挑剔，只希望蔺一快些醒来，穆冲的眼泪快些止住，让他心里也少些煎熬。

穆冲终于是哭累了，双手捏着他的衣角，时而哽咽一声。

厉深小心地为她顺了顺额发，竟渐渐不觉得这逾越的行为有什么不自然了。

“小深，我已经猜到了下毒人了。”

穆冲将脸埋在厉深衣襟里，闷声闷气道。

厉深微微颔首，轻声道：“想是你猜到了，才会这样自责。”

穆冲轻叹道：“小深，我虽猜到，却不明白。”

厉深情不自禁将她拥得更紧一些：“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许多人心，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