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斜睨了眼向莲华,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的衣服:“要是早30年,你嫁到这样的人家,那也是少奶奶。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家里还有长工和佣人干活。
现在新社会,他们的家产田地都被我们分完了,地主不吃香了。连娶亲都为难。要不是有你愿意嫁进来,舒玉善还在愁怎么给她儿子找媳妇呢。
这个地主家的小姐、地主家的少夫人,半辈子没干过活,人到中年却什么都要自己做,在新社会也挺为难的。”说完,又笑了几声:“嘿嘿。”
向莲华每次都没吱声。她刚出生就由自己奶奶抚养,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很叛逆。当初她父亲要把她嫁到山沟沟里,说是那地方不用担心饿肚子。
她不肯,非得选赵常跃。她认为这个家族曾经有权有势,男人读过书,人也勤快,做过不少工作。虽然现在被打压得惨了点,但若没这个事,也轮不到她这样出身的女子。
正因为她没有听从父亲的决定,他们也没给她嫁妆。结婚时,是她奶奶陪着她作了近一个月,赶出来三床新被子。
两人刚结婚,婆婆就跟他们分家另过了。这个小家的全部家当远比村里其他人薄,但夫妻俩卯足了劲,一心想着勤劳干活多挣钱:男人把地伺弄得很仔细,庄稼长得更好,每年都能比别人收回更多的粮食。多出来的粮食就拿去卖掉。
那时候鱼的价格好,男人闲时就去水渠里捉泥鳅卖。她在家里做布鞋,拔草养鸡,得了鸡蛋就拿去集市上卖。男人也去外面做点别的活计,两人一分一毛的攒着钱。
等凑够本金,他们就去市场上换回一头小猪仔。赵常跃把家里各种偏僻的地都种上红薯,那个产量高、好养猪。
她每日在野地里拔草喂猪,就盼着小猪长大,卖了钱继续买更多的小猪仔。女儿也很懂事,三岁就跟着她一起去地里扯猪草。
九年里,村里人陆续住上红砖房,而他们家依然住在曾祖修建的木屋里。值得期待的是,他们已经有了六头小猪仔。
向莲华每天精心伺候小猪仔,心里计算着:一次养六头猪,一年养大三批,再有三年,应该就能凑够修红砖房的钱吧?
可命运却如此残酷!刚等到小猪长成大猪、也卖了钱,还没来得及去买回新小猪,这笔钱却在一夜之间被偷的精光!
在那个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462元的年代,1200元可是一笔巨款。起一栋两层楼红砖房都不用一万块。
向莲华像泄了气的皮球,扶着身边的椅子,失魂落魄地坐下来,眼神空洞而呆滞,像被剜走了一块心头肉:攒了这么些年,每天精心伺候着猪,全都白干了。
她的内心被无尽的懊悔填满:要是昨晚自己守在家里,那笔钱是不是就能安然无恙?......无数个“如果”在脑海中反复盘旋。
突然间,她又禁不住恨起自己的娘家人:要是他们能多点担当,照顾好生病的祖母,她又何必心急如焚,连夜赶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