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亦然,空酒杯落地碎成数片,一如他们慷慨赴死的坚定。
晚上,风徐徐地吹着,依然带了凉意却少了凛冽之气,这南疆的春天总是来得早些。
葛黎难以入眠,一闭眼总是看到那些在烈火中挣扎的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他们呼号惨叫,被无情地吞噬,灰飞烟灭。
那种极致的绝望和悲愤让她的心像是被利刃寸寸地绞烂,又像是放在烈火上煎熬,人前的淡定不再,那刹那间,她想发狂,想嘶吼,最终咬着牙咽下喉间那口腥甜。
长长地她吐了口气,走出了营帐,一抬眼便看见辕木下那挺拔如松般的人。
他默默地看过来,如星光灿烂的眸子,褪去稚嫩露出峥嵘刀锋的脸,提醒着她那个追在她后面跑的小小人儿已经长大。
她恍如似乎看到了稚嫩的敏俊,如果敏俊还活着,也是这么大了吧?
愣愣地站在那,一滴泪从腮边滑落。
西凉昊走近,低头看着她的泪,心疼,心软,还有澎湃的激情。
还好,她终于又回来了。
葛黎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擦去了泪,笑微微地叫了声,“阿昊”伸手下意识地去揉他的头发,待伸到一半时才恍然醒悟,原来那曾经的小人儿已经高了自己一个头,她不禁有些窘迫。
西凉昊握住她的手,拉近,放在自己的脸上,感受那柔软温热的触感,轻声道:“我比你长得高了,不要再揉头发,改摸我的脸吧。”
葛黎噗嗤笑了,接下来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将脸贪恋地摩挲着她的手指,然后握紧将一支支手指放在唇边一一吻过,轻柔而缱眷。
她头脑轰的一下,懵了,不是这样的吧?这样的动作有些说不出的暧昧,还有,对方那美到极致的脸上漾起温柔的笑,眼底是深深的宠溺,几乎将她溺毙。
她微张着嘴,头脑慢了一拍,也忘了将手缩回。
西凉昊轻叹一声,将她揽入了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属于她特有的馨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深深沉醉,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这样做了。
现在,他终于他切切实实地拥着她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若是她要做只鸟他便是参天古树,为她留守最温馨美好的家如果她要做一棵小草,那么他就化成最坚硬刚烈的岩石给她遮风避雨,给她依靠。
葛黎的下巴只能搭在他的肩胛骨处,鼻息间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一如既往,让她心安,让她沉静,但是她眨巴着眼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个”她的手举起又落下,最后轻拍着对方的背,安慰道:“别怕,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乖啊,你是监国大人,给人看到还活不活了?”
西凉昊满腹的柔情被她这么一搅,心冷了大半,咬牙切齿地道:“你就这么看我?”
葛黎离开他的怀抱,讨好地笑道:“没关系,你什么样子我没有看到啊,放心,我不会出去说的”
西凉昊满头黑线,想要说的话也说不出口,瞪着她,瞧着她没心没肺的笑模样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葛黎突然想起了什么,瞪起眼睛,道:“对了,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你为什么要去攻打南风?如果不是南风女皇疲于奔命,你的十万大军怎么会完好无损?”
西凉昊道:“南风攻打西陵,蓄谋已久,其势如破竹般,无论是西陵皇室还是你都很危险。依着你的脾性,你绝对不会扔下西陵不管的。”
葛黎无语,无论自己是不是失忆,她都不会放弃西陵百姓,还有那个人。在最无助懵懂的时候,那个人给了她温暖和关心,即使后来与自己反目为仇,她也不怪他。
西凉昊撇嘴,还有点心疼。他知道,她或许冷酷或许心机深沉,但是对于亲人和朋友宁愿付出百倍的好。
西凉昊安慰地道:“你瞧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放心,我做事很有把握的,而且,”他扬起唇角,“我已经找到盘丝蛊的解药,正在配置,要不了几天我就会解了你的蛊毒。”
葛黎欢喜道:“真的?真是太好了!”她迟疑了下,“那个”
西凉昊知道她想说什么,眸色微沉,道:“配置解药需要时间和精力,我暂时只能配置一点。”
葛黎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总是有了点希望,百里君临所中的毒已经有十多年之久,想要解不是容易的事。她很不明白西凉昊为什么对百里君临那般反感,甚至明明知道南风的危险还是让百里君临去送死。
再次相见,她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
对她而言,西凉昊就像她的敏俊,从私心里,她维护他包容他,无条件的宠溺。而对于百里君临,她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恨不得替其承受所有。
这两种爱都是至沉至深,却又着不同。
西凉昊抿唇,转脸望着远处,淡淡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那样对待他?”
葛黎嗫嚅了下。
西凉昊坦白地道:“我不喜欢他,一直不喜欢他。除了你,我不喜欢任何人。”像是个执拗任性的孩子。
葛黎有些哭笑不得,刚要说话。
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道:“很抱歉,我也不喜欢你。”回头,却是百里君临如霁月清风般地站着那。
他走过来,握住葛黎的手,掏出一块丝帕一点一点擦拭着她是手指,像是想要抹去什么痕迹,然后解下披风披在她的身上。一连贯的动作自然温柔,完全无视西凉昊那变黑的脸,变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