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被震住了,呆呆地看着。
怪兽发出低低的一声吼,一挣,背上忽地生出一对翅膀呼啦一扇,一时间狂风大作,阴翳蔽月,它腾空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老林的上空。
月下,除了玲珑还活着,是一地死相恐怖的尸体。
这个村寨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唯有每天在一片废墟上,玲珑像个幽魂晃悠着。
曾经她的家,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和邻居她眷念的曾经都化成了一片虚无,孤零零地剩下她一人如行尸走肉。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穿过浓密的树爷的缝隙投到她的身上,虚弱清冷,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终于走得累了,无力地坐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上,呆呆地凝望着那阳光渐淡,渐无,前尘往事纷纭而来。
那日,她离开了老林顺着宗描述的路一路往西。正如宗所说,外面的天地真的很大,阳光灿烂。在不同的季节,风带着不同的味道,春天是甜的暖的,夏天是热的,秋天是香的凉的,冬天则是冰冷的,不像老林的风总是潮湿的,阴冷的。
那些年,她走过了很多地方,遇到了不同的人,经历了很多事,也遭遇了很多危险。她欢喜过,颓丧过,失望过,却从来不曾退却,她总觉得那人一直在等着她,所以,她靠着回忆的点点滴滴来支持自己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有一天,她到了一个小城镇,细长的杨柳垂在小河边,倒映在水面上如姑娘顾影自怜,古朴的小桥将两岸连接,桥下流水潺潺,远处炊烟袅袅。
她走上小桥,迎面来了个裹着黑纱的老妇人,她的脸和身体全部隐藏在肥大的黑袍子里,与这小桥流水非常的不和谐。
两人正要擦肩而过,老妇人的手拉住她的衣襟,声音却好听得如泉水叮当,“姑娘,卜一卦如何?”
玲珑摇头,对方却扯得紧紧的,她想了想,摸了摸瘪瘪的腰间仅剩下的两个铜板,叹了口气道:“好吧。”
两人坐在了桥头,一个是俏丽却神色疲惫的少女,一个是行将就木的老妇,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老妇人露在外面的眼睛仔细地盯着她的脸,想要将她一点一点地看得清楚,又让她伸出手来,半晌道:“姑娘乃游离之魂,托花而生,有毓秀之天资,拯救苍生之能。老妇观之,印堂发暗,双目无神,有郁结缠绵之态,应该是为情而伤。背井离乡,颠簸流离,是为情而颠簸。”
玲珑愣愣地,半晌,声音颤抖,道:“老人家可否指点一二?”
老妇叹道:“姑娘乃痴儿也,我且问你,你找到他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
玲珑呆了呆,道:“找到他,我想问他为什么要失信?若是找不到她,”她默了默,看向远方,语气平淡,“我想不出”
老妇双目幽沉,道:“他没
有失信,只是,他被困在了一个地方。”
“困住了?他在哪?为什么?”玲珑激动地。
老妇道:“困住他的地方太过于凶险,凡人是走不过去的。”看着她,“你想要救他吗?”
玲珑点头,握紧了手,心里却是欢喜的,无论如何,那人没有失信于她,只是被困住而已,她道:“我一定要救他,老人家,你要我做什么才愿意告诉我他在哪?我又怎能救他?”
老妇起身,慢腾腾地道:“跟我来。”蹒跚向前。
玲珑毫不犹豫地跟在她的后面,从白天走到黑夜,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穿过一条条小河,过了一座座小桥,终于到了一处高山脚下。
在浓密的森林里,一条小溪边,老妇人终于停住了脚步。对面的山壁上反射出幽幽的光,她指着那,道:“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你想要找的人?”
山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活动的画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只见黑色的雾气弥漫,一个深坑里埋着露出半截身体的男人。他低着头在沉声着什么,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吼叫,他惊而抬头,修眉朗目,俊美不凡,即使那般落魄也不堕半分的仙姿。
她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那男人,一步步地靠近。
忽然,一团浓雾腾起,山壁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惊怒回头,却是老妇没有情绪的眼睛。
她指着溪边的一块半人高的玄铁和一个巨大的磨刀石,道:“如果你想救他,就去把那把雷霆玄铁磨成一把宝剑,什么时候能磨成,你就能去见他了。”
玲珑默了下,走到玄铁前想要去拿却纹丝不动,再抬头却不见那老妇的影子,她凝着那山壁良久,轻声道:“没关系,我一定会去救你,你要等着我。”
于是,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里留了下来,饿了吃些野果,渴了,喝几口山泉,除了睡觉,她就在不停地磨着那玄铁。从一开始重逾千斤,到后来随意掂量,玄铁逐渐变轻变薄,她娇嫩白净的手变得粗糙,风霜染上了她的鬓角。
她不知道时间,仅仅从树头的果子落了三次来判断,其中那个老妇每年来一次,每次没有多话,只是将那石壁上的浓雾拂开。
山壁上的画面中男人的身体在下沉,一次比一次沉得厉害,人变得憔悴绝望,她只能拼命地磨着,磨着。
终于,有一日,那玄铁脱掉了乌沉的外壳露出薄薄的剑刃,白气流转,吹毛必断,握在她的手里轻便灵活,好似本来就和她一体。
老妇又出现了,眼睛里终于露出了赞许,道:“持之以恒,金石可镂。”
此时的她沉稳而坚韧,淡定地道:“我可以走了吗?”
老妇点头,看着她道:“你不后悔吗?”
玲珑默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