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乌行澈还是楚厌殊。
楚厌殊从未想过让段聿晟用鲜血来证明他的爱。
不至于此。
楚厌殊蹲坐在榻前,他握着段聿晟的手指,用眼睛一寸寸描摹榻上人的眉眼。
这晚,他未曾合眼。
直到日照当空,丫鬟前来送洗漱的热水时,楚厌殊才动了动僵麻的腿,松开握着的手,撑着床榻站起身。
楚厌殊看着榻上人微白的唇,他难忍心疼,俯低身子凑过去吻了吻。
段聿晟没有醒,对外界毫无感知。
楚厌殊洗漱完,换身干净的衣物出去了。
但这里是乌月国,他不敢离的太远,只是在院子里走了两步,本想遣丫鬟将萧霖苓二人找来。
但还未等楚厌殊开口,栖云苑迎来了两位客人。
萧月卿裹着厚厚的白狐裘,来了这里,还遣侍女准备了饭食。
她担心乌行澈肯定只顾照料旁的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乌擎隶一身灰袍,亦步亦趋的跟在萧月卿身后,面上没有什么神情。
楚厌殊见此,连忙正了色,微微欠身道。
“父亲,阿娘。”
萧月卿自知做了错事,哪怕是自己的孩子,面对的时候,她的神色也很不自然。
“澈儿,段掌门醒了吗?”
楚厌殊下意识的看向屋子的方向,继而垂了眼眸,摇了摇头。
“还没,阿娘,等他醒了,我会送他走的。”
萧月卿笑容有些苦,“哎,别走了,留他一起吃个年夜饭吧。”
楚厌殊闻声,这时他脸上并未流露出喜悦的神色,他没那么容易再信萧月卿了。
因此,他沉默了下来。
不管说什么,楚厌殊想让段聿晟离开乌月国是他这时最想做的一件事。
段聿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乌月国有太多事是他控制不了的了,在这里,他护不住段聿晟。
楚厌殊没有回应萧月卿的话,乌擎隶出声劝道。
“澈儿,你娘说到底也是关心你。”
萧月卿将乌擎隶推到身后,她扯出一抹笑容。
“没事,澈儿,等段掌门醒了,你问问他吧,如果一定要走,娘让你爹派人护送。”
楚厌殊摇了摇头,“谢谢娘,不用麻烦了。”
被人拒绝了,萧月卿心头说不出的难过。
乌擎隶站出来,澄清道。
“你娘并未要杀段聿晟,这是爹自作主张,澈儿,不必埋怨你娘。”
这话是为萧月卿解释,可萧月卿并不觉得自己无辜,在这件事中,她袖手旁观,虽不是主使,但也漠视了这一切的发生。
换句话说,乌擎隶所为,也是她心中的想法。
楚厌殊身着银灰袍子,他静立着,听着爹娘的话,他久久未曾言语。
他的出生给母亲带来了不幸,楚厌殊始终觉得自己亏欠母亲。
但现在,他的母亲和父亲联合起来要杀他喜欢的人。
他愤怒至极恨不得报复回去。
可他能吗?
很显然,楚厌殊并不能,他甚至恨都恨不得。
所以他只能将自己不能言说的恐惧深深埋在心底,试图用自己的退让来换取他心悦之人的平安。
楚厌殊面颊泛着疲色,他嗓音发哑,低声道。
“阿娘,您可知,若是四年前他不救我,我会死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悬崖底,亦或是葬身野狼之腹,否则,我绝无可能安然无恙的站在您面前。”
萧月卿眼睛红了一圈,闻声,她点了点头。
乌擎隶没说什么,毕竟,只要萧月卿不同意,他即便想做什么,也是不敢做的。
楚厌殊漆黑纤长的眼睫低垂着,掩去眸底的情绪,只是言简意赅道。
“阿娘,我心悦他,这辈子分不开了。”
楚厌殊试图离开过,只是没能骗过自己的心。
况且如今又岂是他想放手,段聿晟就愿意让他离开的?
楚厌殊越来越相信他与段聿晟,今生会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萧月卿和乌擎隶没再多说什么,留了精心准备的饭食,很快离开了。
楚厌殊没有接受萧月卿的示好,但他接受了来自娘亲的关怀。
段聿晟是在这天晚上的时候醒的。
彼时楚厌殊正坐在榻前的地板上,拧眉打量自己手里的一根泛着冷光的铁锁链。
楚厌殊没注意到段聿晟已经醒了。
那眼睫轻轻颤动着,眼睛亮着浅浅的光芒,干燥泛白的薄唇微微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