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很坦荡:“进援交州,臣欠了大学士杨荣一份情,这次臣非得还他不可。”
朱瞻基坐下,双臂环在胸前,气呼呼道:“朕今天就是不放陈祚,你能拿我怎么着?”
“陛下,人都说皇上圣明,虚怀纳谏那是肯定的。只是那陈祚不明原委,就胡乱说话,惹恼了陛下。不如略施惩戒?这样既能全了陛下的名声,又能出一口恶气。”
朱瞻基冷哼道:“朕只有把他关在大狱里,才能出得了这口气。”
“关牢里,皇上还得派人好好看着他,生怕他自杀了,这样反而成全了他"正直敢谏"的好名声,而陛下呢,反倒是得落下个昏君的恶名。”
“混账!”朱瞻基骂道,也不知道是在骂赵辉,还是在骂陈祚。
“臣有个主意,陛下不妨听一听,若是听了不称心,臣立马就滚。”赵辉谄笑道。
“讲!”
“陛下可以赐他吃鲥鱼。”赵辉道。
“呃……”朱瞻基顿时愣住了,不过想了想,很快明白过来。
鲥鱼这玩意原本是长江中的寻常鱼获,倒也确实鲜美,朱元璋很爱吃,于是便定为了贡品。每年五月十五之后开捕进贡,鲥鱼出水后一两天就会死,好在南京城就在长江边上,所以也没啥问题。
但谁能想到京城还能长腿从南京跑到北京啊,可鲥鱼作为贡品的祖制是不能变的。
于是每年农历五月底,鲥鱼收获后,先要在老朱的孝陵前供奉一天,因为老朱爱吃嘛,先得让他老人家在地下先享用,然后再用六百里加急把鲥鱼送到北京去。
六百里加急已经是明朝最快的“快递”了,好比是顺丰的航空件,南京到北京也只要四五天。你想想现代一个快递从南京到北京可能都要走三天,你就知道这个六百里加急已经是相当快的了。
可是鲥鱼太娇贵了,出水就死,然后送到京师皇宫,还不能马上吃,得先放太庙一天,让历代老祖宗们也尝个新鲜。
等到给帝后吃的时候,早就臭了。
饶是御厨们加了许许多多的佐料,味道也许能盖过去,但是鱼肉的变质是不可逆的。于是皇帝和皇后一般只敢小小的夹上一小筷子——因为吃多了会窜稀,比喝恒河水还管用。
剩余的鲥鱼,一般是赏赐近侍或宠臣,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大家也都只能捏着鼻子吃了。
“赐他鲥鱼,那岂不是反倒让他得了荣耀了?”朱瞻基反问道。
“他得了荣耀,陛下也收获了‘虚怀纳谏’的圣君名声呐。”赵辉坏笑道。
朱瞻基觉得赵辉的笑很有一些笑里藏刀的味道。
“陛下可以赏赐他一整条鲥鱼。”怕“药效”不足,赵辉特意让朱瞻基要加重赏赐。
朱瞻基暗自偷笑了下,便答应放了陈祚。
等到了鲥鱼上市,朱瞻基便命人将陈祚从诏狱里放了出来。
并命人赏赐贡品鲥鱼一条,让他带回家里,让他全家一起把鱼都吃了。
陈祚一脸激动地带领全家把一条鲥鱼吃了个一干二净,他是苏州人,在老家时鲥鱼每年都能吃到,不过这可是皇帝赏赐的,意义大不相同啊。
“这是皇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认可了我直言敢谏的义举啊。”陈祚激动地多夹了几块鱼。
结果当晚,陈祚全家就开始窜稀,茅厕一度需要排队。
陈祚躺床上哼哼唧唧躺了五天,差点一命呜呼。
朱瞻基听闻后,果然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