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就好像,宋爷爷每天在玩儿,却能有饭吃,有衣穿,有酒喝而李大叔每天起早贪黑卖烧饼,却没钱给小丁儿做新衣服,对不对?”
连玉嘴快,接过宋云逸的话头,叽里呱啦地说起来。
“嘿,这小妮子!可真聪明,宋爷爷啊,就是这么个意思。”
宋云逸眉开眼笑地摸着连玉的脑袋:“想想,这是为什么?”
“嗯,李大叔一个烧饼才一文钱,一天卖100个烧饼才100文钱,除去面粉钱、油盐钱、火炭钱、工夫钱、灯烛钱,余下的自然所剩无几了但是爷爷斗蛐蛐儿,不花一分本钱,空手套白狼,一次就可以赢20两银子。”
连玉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不假思索地说,其实,这些都是小丁儿模仿她娘数落她爹爹的口吻,小丁儿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的。小丁儿模仿他娘时,两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连玉的脑门,模仿得惟妙惟肖,连玉听了,也就暗暗地记在心里了。
宋云逸听到那句“空手套白狼”差点笑了,这肯定是连云开跟友人聊天时对他的评语,小孩子自然无所顾忌,平日说的,记在心里,张口就来。
“宋爷爷年轻时太过任性。如今老了,也不求上进了,就靠这点年轻时候的不良嗜好,混口饭吃。而你们尚又如此聪慧。将如那初升的太阳,来日,必入乳虎啸谷,鹰隼展翼,前途不可限量。”
宋云逸摸着连玉的脑袋,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似有懊悔之色,显然是说给连云开听的。
“你该学学你们的爹爹。你爹爹字写得好,给城里的大字号写匾额,润笔费就高达50两银子,小商铺也得10两银子。你爹爹文章也好,给生人写序跋,给死人写墓志书中自有黄金屋,掌握了真本领,一生衣食无忧也!”
宋云逸的话让一旁的连云开的脸陡然红了,他顿觉无地自容。
“宋伯,此言差矣!读书的意义,岂能只是为满足衣食之欲?岂能只是为了一己之荣华富贵?读书,乃为安社稷,乃为抚万民。居庙堂之高为君父分忧,处江湖之远则为黎民造福,此乃先父之遗训!”
连云开说完,转过身去,对着中堂上的挂像稽首。
“云开贤侄,你说的不错!我父亲是因贪墨振灾款被革职,可他出身低微,兄弟姐妹众多。且他贪墨的,也并不是真正的赈灾款,这赈灾款不是朝廷下拨的,而是上峰为了向朝廷邀功,强迫他认捐的银子。本来已经捐献出来,因家有急用故而挪用一家三十余口,全靠他老人家一人支撑,可令尊连阔如呢?他家几代单传,母亲又出身京城世家,一生衣食无忧即便如此,可结果呢,令尊还不是革职永不续用?朝廷昏聩不堪,闭目塞听,尚能理解,因山高皇帝远可叹这云州城人也是非不分,装聋作哑。知府大人为他们向朝廷奏请减赋税,免劳役,冒死进谏,他们看不见,独独上峰参他贪墨,却仿佛个个亲眼目睹!如此朝廷,如此百姓,为何还要为他们卖命?”
宋云逸听到连云开提及自己的父亲,特别是听到“遗训”二字,疑他是暗地里讽刺自己的父亲贪墨,也激动起来了。
只见他脸色发红,突然蹭地从躺椅中站起来,一改往日的悠闲与从容,变得咄咄逼人,连珠炮似,向连云开开火。
连云开看得出来,这番话在老人家的心窝窝里,已经压抑了半辈子了,今日,方得一吐为快。
连玉和连云见爹爹和宋爷爷吵起来了,大气不敢出,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素日和蔼可亲的宋爷爷“宋伯误会了,云开并无此意。您老不比如此激动!虽说我父亲是被革职永不叙用,但先父临终前,却毫无怨言。先父在世前,也谈及过令尊之事,也曾在朝堂之上为令尊据理力争过,否则,令尊可不是革职回家,而是流放云贵了。做人,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则可。白的,永远不会变为黑,纵然一时颠倒,但不会一世颠倒。”
连云开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宋云逸,宋云逸怔怔地望着连云开,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此事,他的眼睛溢出了泪花。父亲被人指指戳戳半辈子,自己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家族分崩离析,亲友作鸟兽散,而他自己,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流连斗虫场所,浪荡了半辈子。
“玉儿,云儿,去,把你们写的字,给你宋爷爷看,宋爷爷可是书法高手!”连云开连玉和连云见爹爹和宋爷爷不吵了,赶紧匆匆从案几两端拿来自己的书法作品。
“玉儿,你习柳体?”宋云逸拿起连玉写的字,找了个台阶,顺势而下。
连玉点点头。
“云儿,你习颜体?”他又看了看连云的字。
连云亦点头。
“谬矣!”宋云逸突然大声说。
“哦?”连云开抬抬眉毛,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