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小主人!”塞莱瑞塔斯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尖锐颤音,兴奋得近乎癫狂。
他从浓稠血雾里骤然蹿出,几个起落便欢快地跳上了高台,“你成功了!奥林已灰飞烟灭,而您,我的主人,正是天命所归的神选者!”
他的脸上神情扭曲,既激动又满是惊恐,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快速扫视着四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咯咯声,“祂来了!祂就在附近,是专程来找你的!”
话还在空气中回荡,变故突生。
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刻满神秘符文、裹挟着丝丝冥河气息的匕首,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塞莱瑞塔斯的心脏。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身体带离地面,就像一只被钉在木板上的虫子,悬于半空中,四肢徒劳地挣扎扑腾。
浓稠的鲜血自管家塞莱瑞塔斯的躯体中汩汩涌出,如决堤的洪流,在地面迅速蔓延,眨眼间汇聚成一片猩红色的镜面,倒映着伊蒙冷峻的面容。
刹那间,一股熟悉而威严的气息汹涌袭来,瞬间将伊蒙笼罩,那股压迫感,令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伊蒙知道,是父神巴尔降临了。
可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诚惶诚恐地下跪行礼,向父神诉说自己的忠心,反而像仗着家里宠爱就无法无天的小儿子那样,先是仔细抹去匕首上的污渍,随后,他冷冷吐出几个字:“为巴尔献上生命。”
话语落地,如一道炸雷在死寂的空间中爆开。
原本还虔诚地跪倒在地的信徒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没有丝毫犹豫,整齐划一地高高举起手中寒光闪烁的匕首,紧接着,利刃狠狠捅进自己的心脏!
一时间,鲜血飞溅,信徒们的身体如被抽去了筋骨,纷纷瘫倒在地,殷红的血液迅速在地面扩散,与管家塞莱瑞塔斯的血混为一体,将整个祭坛染成了一片血海。
这简直把刚刚醒来的莱埃泽尔都看呆了,她整个人都挂在赶来搀扶的影心身上,很想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这个场面恐怕不是问话的好时候。
阿斯代伦想冲回伊蒙身边,但被盖尔死死拦住了,他让所有人都不要抬头,不要去看,那属于谋杀之神的降临。
祂真的降临了,不是分神,而是真正的,降临了。
盖尔很想问伊蒙怎么敢的,敢在自己的神降临的时候,命令信徒自杀,难不成是巴尔信徒的某种仪式——热衷思考的盖尔老师一边努力按下想要挣扎的白毛脑袋,一边脑海里快速思考着。
虽然现在情况不明,但他不想等下真的能安全离开时,某只吸血鬼会因为直面神灵而被一波带走,这样他恐怕还要去应付因为失去爱情而开始发疯的伊蒙,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
这样想着,他按着阿斯代伦的手更加用力了,甚至还上了个定身咒。
“我期待的可不是这个。”
伊蒙看向通过镜面来到人间的父神,面上露出无所谓的笑容,“父神,也许您还满意今天看到的这场争斗。”
镜面中的身影沉默了一瞬间,像是接受了今天的这个结果,“你还活着,而她的血液回到了我这里,看来你注定成为我的选民。”
祂抬起了手,力量在上面涌动,“接受我的礼物,利用它撕裂这个世界。”
伊蒙直接笑出了声,在这个空荡的神殿中,只有他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我崇高的父啊,感谢您仁慈的施舍,您希望我为您继续做点什么呢?主宰、杀戮还是成堆的尸体?”
阿斯代伦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想要质问伊蒙想干什么,但该死的他被盖尔定住了!根本说不了话!
“你要摧毁整个世界,”祂皱起了眉头,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还是愿意为自己曾叛逆失忆的孩子解释一切,毕竟这个孩子在之前做的非常好,“这是你的使命。”
“父神,”伊蒙竟然在此刻抬起了头,他看向高悬于空中的石像,空洞的眼眶中闪动着诡异恐怖的红光,“我拒绝。”
巴尔神像周身的魔焰猛地一滞,像是被这简单的话语狠狠撞击,神殿里死寂一片,唯有伊蒙眼中那诡异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如两簇鬼火。
“你说什么?”巴尔的声音裹挟着雷霆震怒,在神殿中轰然回荡,震得四壁簌簌发抖,石屑簌簌而落,“你敢拒绝我?!你的命是我的!你是我的血脉!接受你的命运,不然我将收回你的全部!”
祂无法相信,曾经那个对自己唯命是从的神选者,竟敢公然违抗神谕!哪怕是之前伊蒙将班恩的选民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祂都没这么生气过!
伊蒙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这份怒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父神,我曾将一切都献给了您,我做到了您要求的一切,为您屠戮,为您献上无数生命。”
“可现在我厌倦了成为您手中的利刃,去制造那些毫无意义的死亡与痛苦。”
“我喜欢战斗和杀戮,但这不代表我喜欢被那股邪念操控,成为无知无觉的杀人工具。”
有病吧,疯了吗?!阿斯代伦瞪大了眼睛,被定身的他无法言语,只能在心中大声呐喊,他完全不懂伊蒙究竟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他这行为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或许就是找死呢?伊蒙虽然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但他估计阿斯代伦正在骂他呢。但伊蒙就是想在父神面前说,在祂降临的时候说,当着祂的面说!那被操控的生活他受够了!没有谁可以掌控他,谁都不行!
只是这个时候伊蒙脑海里也会闪过一丝歉疚和懊悔,应该先去扎尔宅邸的......
巴尔神像周身魔焰再次暴涨,熊熊燃烧,神像的面容似乎也因愤怒而扭曲,“你这愚蠢的蝼蚁!竟敢忤逆我!你以为你能逃脱我的掌控?”
伊蒙只觉一阵剧痛从灵魂深处爆发,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又似有谁在肆意撕扯他的身体,令他的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
这疼痛远远超越了肉体的极限,是一种来自灵魂本源的折磨,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皮肤下血液如同活物般在疯狂涌动、挣扎,随后竟顺着毛孔源源不断地渗出,在他身周汇聚成一滩刺眼的血泊。
巴尔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一字一句都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头:“你拒绝我的血液,你不配成为巴尔的血脉,我将收回你全部的荣耀,你,依旧也是个失败的劣质品。”
伊蒙紧闭双眼,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试图抗拒这股力量,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意识在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努力地抬起头,那个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的世界变成了虚无。
巴尔神殿迎来了数百年来的第一次寂静。
没有吟唱。
没有尖叫。
没有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