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儿?
未等我多思考,水下一股温柔的力量就将我与锦书送上了岸。
下一瞬,碧莹莹的水面顿时波涛汹涌暗流徜徉,紧接着水底生出无数道发光裂痕,水浪勾起飓风,掀得岸边花杆摇曳笙旗飞舞——
水花激溅时凝做万千盏水光碧色莲花,花盏浮于水面,随水浪摇摆。
锦书手里的莲花也顷刻化作万千花瓣散去,重新落进水中,凝成红花……
满池红碧二色花似在拼命修补着水下裂痕,水池动荡间,整个宫殿都在隐隐晃动,飞花走石。
“这是怎么了啊,这水池子……”锦书着急询问。
彩衣神女凝眸肃色道:“因果池生动荡,上任造化神女在很久之前便已陨落,造化神殿无主,这些东西无人照应,自然会出变故。看来,冥王不行啊,还是得本神来。”
我诧异喃喃:“冥王?”
彩衣神女挑挑眉,“嗯,那老家伙找了我许多年,就差没有亲自登门请我回来了,但我怎么能轻易现身呢。我的女儿……当年要不是他,也不会死在外面,害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锦书好奇:“你这么年轻,竟然连女儿都有了?”
彩衣神女拂开广袖,抹去眼角泪水,深呼吸:
“我们得道的仙人,都是长生不老容颜永远定格在最好的年华。我是不大爱打扮的老气横秋而已,不能因为我有女儿了,我就放弃了爱美的权利吧!在成为母亲,外婆之前,我首先得是我自己!”
我无比赞同地颔首:
“就是,女人不管有多少重身份,首先得是自己,总不能因为结婚生子而丧失自我吧。
结婚是为了奔赴更好的未来,如果婚姻给人带来的是枷锁,是禁锢,是不愉快,是按部就班的机械节奏,那还不如单身呢!”
“英雄所见略同!”
彩衣神女抬手与我击掌,抬了抬下巴傲娇有气质道:
“我这个年岁虽然在一众老神仙中算是有阅历的,可冥界比我岁数大的女神也一抓一大把!
就像后土啊,天命始神啊,她们现在打扮得也贼年轻,尤其是后土,比我还不稳重。
我们神仙向来不以年纪定幼老,越是有本事的神仙,越要重打扮,这样才可供下面小仙瞻仰嘛!”
“那您,嫁人了?结婚了?”锦书抓着我胳膊,躲在我身后探头问。
彩衣神女拂袖叹息:“哎,我没结婚。早些年天道倒是给我安排了一桩姻缘,联姻对象呢,长得帅,一米九,年轻又有权,乃是整个冥界相亲市场的香饽饽。但我没同意。”
“为什么?”
我和锦书异口同声地问。
神女摇头唏嘘:
“因为他官位比我高,个头比我高,太优秀了。
太优秀的人是容易给我招烂桃花的,重点是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爱意,这我要是嫁给他,以后在家里我只能做个贤内助,在他身边毫无用武之地啊!
而且他身份特殊,官位太高了,嫁给他会被他压一头的。
我呢,就想找个哄着我宠着我,愿意拉下面子讨好我和我过平常日子的男人。
他是香饽饽,冥界无数女仙理想型夫君,但不符合我的胃口。
再加上那时候我还小,我每次一见到他都腿发软,你说这怎么能结婚呢!”
“那你后来找到你的理想型了?”锦书问。
神女点头,眼眸里莫名聚起几丝伤感:
“后来,我爹娘逼得紧,婚期越来越近,为了逃婚,我就和我同门小师弟睡了。这门联姻终究还是被我破坏了。
我的那个小师弟呢,倒是符合我的理想型,他啊会哄着我,事事依着我,我怀孕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亲自给我洗脚,我脚冷,他就把我的脚放在怀里暖着。
他听话,懂事,体贴,心思细腻……”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分开了?”
神女一怔,吃惊问锦书:“你怎么知道我们分开了?!”
锦书无奈揉揉太阳穴:“你现在看起来蛮伤感的,他应该不是死了就是和你分开了。”
神女叹气:“我倒是希望他死了!他,在我生女儿那天,去昆仑帮从前的白月光打擂,还拿走了我生产所用的保魂草,给他的白月光治伤,用我的名义从昆仑救走了他的白月光。
然后呢,我坐月子期间,他在白月光那和我这两头跑。
要不是西王母座下侍女过来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我找到他安置白月光的地方,发现那个地方是我俩的定情地,他送我的定情花也被他折断给白月光铺床了。
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深情喂白月光喝药,白月光的胳膊还搭在他的腰上。”
“这也太恶心了吧!在妻子孕期出轨的男人最可恶!”锦书捏拳头忿忿不平。
“后来,他虽然告诉我,他只是念着从前的旧情才去救白月光,他爱的人始终是我,可他的种种反应却告诉我,他对白月光也是在乎的。
男人啊,是个神奇的物种,不像女人,一辈子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男人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女人,同时把两个女人都放在心上,同时为两个女人赴汤蹈火。
而我呢,向来事事喜欢争唯一,我接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分走一半。出现这种情况,要么那个白月光消失,要么我放手。我选择了后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舍弃了他,哪怕他哭着跪求我别不要他,我也还是把他驱逐出了冥界。
最开始那些年,的确心痛如绞,总会情不自禁想起他彼时会不会已经和白月光过上了安稳日子,可这样过了几年,我就慢慢释怀,适应了。
我和女儿相依为命,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女人么,生来就是个个体,不是必须要有个男人才能生活,没有哪个女人,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
我皱眉接着问道:“他呢?后来离开你,有没有和白月光在一起?”
神女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波涛汹涌的水域,无比平静道:“嗯,当然在一起了,他离开冥界半年后,就与白月光成婚了。”
锦书听得眼角直抽:“那还跪求你原谅?变心变得这么快,装什么深情呢!”
神女笑笑:“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你以为真有男人会像小说里那样,亡妻死后,一生不娶。或者夫妻双方因为误会分开,丈夫还回头追妻火葬场?
亦或是,男人和妻子分开后,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妻子?
可能有,但少之又少,大部分男人都比较现实,他们更喜欢捡现成的,就算他们知道误会是因为自己招来的那个第三者产生的,他们也不会放着留在身边的女人不要,去挽留一个旧人。
在感情方面,他们更会权衡利弊,挑选出,最有益于自己的那条路。
就像那个人,他是回来求过我两回,第三次失败以后,他就放弃了,选择和白月光回去安稳过日子,可笑的是,没几百年,他就和白月光感情破裂,白月光转头和别的男人跑了。”
“该!”锦书骂道:“这样的狗男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人心难测,世态薄凉,女人若将身家未来寄托在男人身上,会输得很惨。”
神女说着,又忍不住有感而发:
“不过冥界这些正统上古神族还是比较痴情的,他们见多了世事,在许多方面看得比较透彻。比不得那些人,与凡气未消的仙。”
“如果当年你答应联姻,或许会比把终身托付给这种渣男结局好……”
锦书说完,神女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连忙道:“那可算了!我现在把他得罪的可不轻,他也把我得罪的不轻!”
锦书嘿嘿一笑,挽着我胳膊得意道:“嫂子你放心,我哥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我哥肯定不会辜负你的!”
不等我张口回应,神女就僵了脸,着急开口问我:“她叫你嫂子……孩子、你、结婚了?”
我怔怔点头,有点紧张:“嗯……我老公对我很好,也没有变过心。”
神女一把捞住我的手,担忧追问:“是谁?”
我:“……啊?”
锦书骄傲道:“我哥是阳间京城首富,殷家家主,殷长烬!”
锦书说完,我清楚感受到神女狠狠打了个寒战……
“殷、长烬……造孽啊。”
神女话音刚落,一道水浪就从因果池中窜了出来,直逼神女袭来——
神女不疾不徐地抬手压下水光,眼尾余光瞥向动荡不安的因果池,冷静下来:
“因果池缺少造化神一脉的神力稳固,加上北善柔那逆女之前乱动池中封印,如今池下因果盘大乱,需要你我联手去修补,孩子,你打头阵,我辅助你!”
她、让我打头阵?!
我惶恐磕巴道:“我、我不会……”
神女从容不迫的抬手用法力将我送上因果池上方:
“我们造化神一脉生来就会办这些事,你不会是因为没有人带你。
如今你是这造化神殿的新主人,我教你如何与神殿融为一体,教你,如何运用造化神一脉的秘术!
这个冥王真是一点也不会办事,也不知道指点指点你!”
她说着,用法术控制着我的身体,教我捏诀用法力。
她用的法力我觉着熟悉,半晌后终于想起来,这就是长烬之前放在桌上的那本《造化亿世》内记载的招式……
后来那些捏诀方法,我自己接着做了下去,神女的法力渐渐我从体内撤走,看我自己能运用自如,颇感欣慰地松了口气。
金银掺交的灵光注入因果池内,压下了池中的惊涛骇浪。
神女趁机去施法修补池内结界。
银光将水中裂痕缓缓修复,水面莲花徐徐恢复平静……
可修补至中间那片裂痕时,水池下方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劲力量,将我与神女猝不及防地都给撞飞了出去——
整座造化神殿震动得更加厉害,我迅速从天坠落,本以为会摔个粉身碎骨,可危急关头我竟突然听见了白大哥的声音:“卧槽!栀栀!王上,救栀栀啊!”
下一秒,我的身体就落进了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我头脑不清醒地昂头睁眼,却见到,一张比往日更加俊美温润的熟悉容颜……
男人此刻的装扮似乎比凡间的西装革履、更加适合他……
一袭庄重威仪的玄色滚金龙纹帝王袍,墨发如瀑,温柔倾落于肩后,金冠高束,冠上一条金龙霸气勇猛,鬓角亦是流云纹金饰。
剑眉入鬓,凤目赤眸,鼻骨高挺,薄唇轻抿……
棱角分明,面若冠玉。
丰神俊朗恍若上古神只降世,赐福凡人。
看我的眼神温柔而紧张,默默将我往怀里抱得更紧些,搂着我翩然从天而降——
“长烬。”我心口五味杂陈地乖乖抱住他。
他抱着我腰,带我落地,抬起大手揉揉我脑袋,压浅声关心问道:“不是让你在阳界乖乖等我回去么,怎么下来了?”
“长烬……”我眼眶一热,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搂紧他,委屈喃喃:“我、想你了……”
他轻吐一口灼息,一手拍我肩膀安抚我,一手运功施法,压下因果池内那道伤人的反噬力。
“乖。”
两位大哥小跑着赶过来:“栀栀!”
“幸好接住了!吓死我了!”
愣在远处的锦书顿了顿,随即小跑过来,不敢置信地喊道:“大、大哥!”
彩衣神女见状要跑,却被白大哥快一步截住:“哎,大人你别走啊!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改不掉见王上就跑路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