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九年。
王翦攻破东阳,俘虏赵王迁,赵国宣告灭亡。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清盈盈洒在咸阳宫的屋脊之上,殿外恍若白昼。
殿内灯火通明。
玄衣的青年正端跪坐于桌案前,略带审视的看着面前摊开的竹简。
秦国的现任君主,嬴政。
年轻而充满活力,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将天下所有土地都纳入秦国的版图。
大殿内气氛凝重,侍从们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国已经遭受了长达三年的旱灾,有儒者宣称,这是秦王政穷兵黩武、致天下安危于不顾,因此上天降罪于秦国。
嬴政目光深邃,注视着竹简上的文字。
一字一眼。
“天、不、容、秦?”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侍从们纷纷将头压得更低。
一个无须白面的内侍适时拱手道:“大王才是真正的天,何来天不容秦之说?”
其他侍从不禁为这内侍倒吸一口凉气,阿谀奉承也是需要看时机。万一惹恼了大王,恐怕在场的人没有谁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嬴政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内侍,不辨喜怒:“你倒是机灵。”
赵高随即俯首:“大王,高认为,三年的大旱并非是大王的过错,而是六国的过错。上天的心意,是希望大王能够早日统一六国,解救天下于水火之中。”
长时间的沉默。
嬴政轻笑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起来吧。”
赵高这才重新回到队伍中,垂首息言。
……
次月,王太后赵姬缠绵病榻,数次求见秦王。
王不允。
“嘭——!!”
前来传信的内侍额角被砸出血来。
赵姬斜靠在床沿哈哈大笑,状若疯癫。声音尖利刺耳,“赵政!你个杀弟囚母的畜生!如今不敢来见我吗!!”
内侍猛的抬头,哪怕是已然听过数回,他也依旧愤怒,大秦君王,岂是一外妇可随意辱骂的?
若不是她为秦王亲母,早已身首异处!
赵姬恍若未觉。
这算什么?那个孽障杀了她的爱人和儿子,她恨不得啖汝之肉饮汝之血!
想着想着赵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靥如花,依稀可见其年轻时的绝世容颜。
盯着这胆敢对她不敬的下奴,问:“那孽障真的不愿见哀家?”
“望王太后慎言!!”
“孽障”这两个字,赵姬说得是因为她是秦王亲母,但他一个侍从却万万应不得。
赵姬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笑着招手示意宫人把火盆挪近一些,一把将枕下的锦缎丢进去。
内侍就这么冷眼旁观。
直到锦缎烧到一半,赵姬才指着锦缎,在烈烈的火光中笑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内侍没有回答,恭敬的侍立在一边,如同一座雕像。
赵姬最恨秦人的这般模样,嬴异人是这样,那个孽障也是这样,满宫好似就她一个活人一般。
不过没关系,赵姬如今心情颇好,自问自答道:“这是先王留下的信件。”
在赵姬得意的目光下,内侍终于惶恐起来,不顾燃烧的火焰,伸手抢救出已经被烧焦一半的锦缎。
“你!”
内侍捧着锦缎,却无可奈何。
秦王亲母,就算是已然母子离心,也不是他这种下人能折辱的。
找来锦盒装好绸缎,拱手告退“太后所行,奴必回告知大王。”
赵姬冷笑,“去告啊,哀家倒是要看看那孽障能如何!”
可惜侍从没有一个人对此做出回应,好像一群死人。
赵姬看着内侍离开的方向,突然就恍惚了。
人总会美化记忆,尤其是许久未见的至亲,她的弟弟,在那封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