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她也感觉到了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有种格外的难缠,以及与表面不相符的深沉心思。
起码就目前这种打算鱼死网破的做法和态度,就足够让黑崎织月认定原野司不是个简单人物,也让她隐隐有些后悔,为了一只不清楚底细的鱼就贸然上门,还用了较为偏激的手段。
“喂…”
就在黑崎织月脑海中思绪纷乱的时候,响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凉…”
原野司正打算回话时,眼帘中又出现了一只熟悉的纤细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摁住了屏幕的挂断键。
他循着这只手的方向抬起头。
然后视线内就映入了黑崎织月那张与之前相比已经是面无表情的俏脸。
“黑崎小姐?”
“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黑崎织月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收回了自己挂断他打给凉宫纱香电话的那只手,红唇轻启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罢她便忽然起身作势要走。
只是又被原野司一句话所拦下。
“这样就打算走了?”
黑崎织月顿住脚步,侧过身回望向盘膝坐在茶几旁边的他,片刻后出声问道:“原野君是要留我吃晚饭吗?”
“这倒没有,只不过经过刚才黑崎小姐的提醒,我倒是认清了一件事。”
“愿闻其详。”
黑崎织月盯着他的脸。
“凉宫课长的阅历的确不够丰富。”
原野司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凉宫纱香打来的电话,他瞥了一眼挂断后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黑崎小姐从刚一进门就在观察我的家,而话里话外也在各种试探我的经济情况,也不知道是在真的为凉宫课长考量我,还是有其他的心思…”
“其他的什么心思?”黑崎织月挎着包包,光着双脚站在红木地板上。
原野司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黑崎小姐的家境如何?”
“工薪家庭。”
黑崎织月依旧面无表情。
“那就不奇怪了。”
看着再次打来的电话,原野司直接选择静音:“虽然我对凉宫课长的了解不算太过深入,但通过其他同事也道听途说过课长的家境很优渥,一般来说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不同家庭条件的朋友在一起也的确会有落差感,以及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心思。”
黑崎织月沉默片刻,病态般娇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请列举。”
“比如因为嫉妒,想证明自己比朋友强,妄想喜欢朋友的人能够喜欢上自己,然后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又比如快三十岁的年纪,还在挑选另一半,又因为条件不够一直都没有合适的对象,而家境优渥的朋友身边的待选人要比自己身边的优质,或许能通过这一层关系挑出一个好的?”
原野司的声音不是疑问句,反倒更像是在阐述书本上的答案,虽然每句话的声音很轻,可落在黑崎织月的耳中却像是剥开了她的内心照本宣科。
如果黑崎织月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甚至会认为原野司拥有读心术,但即便如此,她在听见这些话时瞳孔也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觉得原野司是精通心理学或微表情之类的技能,否则不可能把自己猜的那么准。
到现在她才看出来,从自己一开始主动找过来,就绝对是一个错误。
面前这个年龄比自己要小不少的男人不是那种被三两句话就能弄的五迷三道的蠢货,更不可能是什么爱慕女上司整整两年才敢说出的纯情家伙。
对于这种人,黑崎织月心里泛出一股强烈的同类既视感,但也正因为这种既视感,让她越待下去越不自在。
黑崎织月微低着头,细长鸦黑的睫毛时而扑展,似乎代表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然而在沉默了将近半分钟之后,她忽然抬起头,露出了那张病态般娇白的俏脸,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与反驳,倒是轻启薄润的唇瓣苦笑道:
“原野君,我们从今天开始算只见过两面,你就把我想的这么龌龊吗?”
天下英雄真是犹如过江之鲫。
原野司在心里发出感叹。
就这份儿被扯掉最后一份遮羞布后的情绪控制力,以及快撕破脸却还在反攻,黑崎织月就已经堪称大师!
“当然没有,是黑崎小姐刚才让我列举的,我并没有说你,只是我一直相信人性的恶无底线,所以经常会多想一些。”原野司当然也不可能挑明。
“这样很伤脑筋的吧?”
“还好。”
“那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原野司用手撑了下茶几,起身问道:“我请。”
黑崎织月明显没这个心情,但面子工作依旧做的无可匹敌,光着脚走到玄关处换鞋的同时道:“不必了,晚上可能有会诊,我还需要回去值班。”
“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原野司看着地板被黑崎织月脚掌余温踩出的水汽印子肉眼可见的消散。
黑崎织月在原地顿了几秒钟。
似乎是在迟疑,但最终还是将手伸进了挎包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张纯白色的纸质名片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这是我的名片。”
“还这么礼貌,难道不累吗?”
原野司见状突然问了一句。
黑崎织月闻言侧过脸颊,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翩然娇丽,轻笑了声后说道:“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小孩子玩累了就能有人抱着休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