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灯昏,一个桃花面、杏花眼的女子施施然端着洗脚盆而来,如风拂柳枝一般娇软地伏在榻边,罗裳轻解,香肩半露,正要脱凌当归的靴子。
“世子,宝樱伺候您洗漱。”
凌当归怔然,有些羞怯,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宝樱的手一空。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
凌当归从未谈过恋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
但是原身凌纵就不一样了。
眼前这女子,名叫宝樱,家境贫寒,从小就被拐到青楼,因姿容清雅脱俗,精通琴画,很快就成了花魁,被原主看中,赎身带回祁王府,养在世子庭院东梧阁内的眠香楼中。眠香楼,起于祁王府东南方,三面环水,通俗点说,相当于凌纵私人的青楼楚馆。
凌纵贪图美色,向来见一个爱一个,不久后宝樱便失宠了,困在眠香楼,郁郁寡欢。后来又因为说了几句有关男主的话,大致是觉得都是同病相怜之人,被凌纵知道后,活活将她给打死了。
命苦。
宝樱娇嗔一笑,万种风情,卧在凌当归的腿上,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世子莫不是嫌弃宝樱出身青楼见惯风月?”
姿态极其暧昧,有意引诱。然而身子却微微颤抖,眼角泛红,似乎是哭过。
凌当归如遇烙铁似的,赶忙将她推开,自己往床里去了去,干笑道:“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姑娘莫要多想。我受了伤,心情不畅,你先走吧……那个,你把衣服穿好了,多穿一点,晚上凉。福奴,给宝樱姑娘拿一件好的皮裘。”
晚风微凉。
夜中的宝樱方才清醒过来。
世子拒绝了她?还叮嘱她多穿衣服。眠香楼那一夜,他明明说要她衣服穿得越少越好。
晚上确实冷,宝樱拢着皮裘,拒绝了也好,毕竟……真的很折磨。宝樱潸然泪下,越走越快。
寝屋中,福奴转头谄媚道:“世子爷,若是瞧不上宝樱了,要不还是去眠香楼?觉得哪位姑娘有缘,便就临幸哪位?”
一个王爷世子,做派淫靡,比肩皇帝。
凌当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你看本世子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去眠香楼吗?”
福奴眼珠子一转,“自是可以的,世子爷的身体健壮,刚才又受了惊吓,正好可以缓和一下,那些女子……”
他越说,声音越小。
凌当归仍旧带着几分笑意,“福奴,你是不是想让我猝死啊?”
福奴跪倒在地,“世子息怒啊,奴才只是想着,如何让世子爷您开心……”
凌当归似笑非笑,却将铜镜一扔。
“咣当”一声,福奴吓得直哆嗦,“奴才再也不敢了,世子爷的身体最要紧。”
“知道就好,下去吧。”
“滴——获得50积分,累积500积分。”
洗漱完之后,熄灯睡觉。
皇族子弟,娇生惯养,屋子里铺陈各种金玉、瓷器、丝绸、珍珠、宝石等,床榻和锦被软绵绵的,像云朵盖在身上。
但,穿书的第一夜,失眠。
凌当归翻来覆去,时不时枕头碰到后脖子的伤处,丝丝缕缕的疼痛席卷全身。一闭上眼睛,就是在禁屋的场景,被陆观南死死地扼住喉咙,按在潮湿发霉的竹席上。
要说男主最恨的人,那一定是原主凌纵。
原书中,男主被困在祁王府,遭受折磨一年多。自然是恨他至极,杀了都嫌太轻易。
凌当归想起原书中凌纵的结局,不由地一身冷汗,将被子往上又拉了拉,裹得自己严严实实,下定决心,好好做任务好好作死,抓紧攒积分,早死早好。
凌当归又翻了个身,现在是八月,白日尚暖,但此地阴森,夜晚寒气重。禁屋里,就竹席、稻草和一床薄被。
夜已深。
金蛇毒效已过。
陆观南扯下竹席上的一条竹片,艰难地在墙上刻下“五”字。
竹片尖刺,划破了他的手指,偏暗的血迹顺着那字流了下来。
第五个月了。
数不尽的折磨、欺辱、刺杀,被当做笼子里奄奄一息的狗,肮脏,令人厌弃。衣服永远都是破的,难闻恶臭的味道像浸入骨髓一般挥之不去,用最凛冽的刺刀刻在他的心上。
到如今,他仍旧觉得混沌至极。
外面一片漆黑,寂静极了,只能听见微微的风声,还有……刻意压着的脚步声。
陆观南躺下来,被子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