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开原城内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出迟早必失。
而之前财迷心窍的曹旦,此刻才明白过来:一旦城破,也许谁都可投降活命,唯独他不行!当老奴知道是他这个巡抚,蛊惑、组织人搬空了城内的财货?不碎剐掉他曹旦!都算老奴特别仁慈。
所以,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而守住开原城。
满城绝望之际!王九没空想其他事,正紧张地布置当中。他的目标一贯明确:开原得多撑些时日。
可有人在干扰他……
早上东阳那边就来报:李永芳带着几个叫宁完祖、范文种、睾红中的东西,在堡城下找他喊话。
王九当然没空搭理!
去跟这么帮数典忘祖、恬不知耻的东西打嘴炮?除了浪费宝贵时间,就是影响心情!不回去。
王九边利用着九边的网络,边紧锣密鼓给三百精干部属分派任务!边快速地取舍权衡决断着……
可上午黎香君又派人前来,捎上她的担忧:那帮东西锲而不舍!按常理王九总该露个面。若总是不露面?老奴会猜出很多事情!
……
匆匆七弯八拐疾驰十几里地道!擦把汗水登上堡城北边山巅。王九悠闲地擦擦眼睛、伸手打个大哈欠!没好气地喊道:“什么东西扰人清梦?”
山崖下,有四人骑坐马背,正仰头笑成菊花。边上还另有护卫!而选堡城北边喊话?却是此处不在床弩与回回炮的方向与射程。
汉奸其实一向聪明。
“在下李永芳、宁完祖、范文种、睾红中,见过王将军。”四人一脸菊花更盛,一齐拱手。
王九继续高伸双手大打哈欠!猛喝:“有屁快放!”
这状态!那还如何完成大汗的劝降严命?
四人互视一眼,范文种大声郞笑:“哈哈,王将军果然不凡!难怪大汗十分看重将军。在下范文种却有一事不明,如今王将军归路已断,开原城破更是指日可待!将军闲困孤堡。却不知日正当午,将军在做何美梦?”
范文种?听说过!
不但黎香君和他王九谈起过这玩意!而且王九前世,似乎也听说过这东西:为建奴立下犬马大劳。
王九提口真气摇头晃脑!大声吟诵起来:
“塞下风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幛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看眼崖下那仍是一脸菊花的范文种!王九声音更清越而豪迈:
“王九不肖!确无范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胸怀。但是!王九就算再如何不通文墨、不识廉耻?身上总还流着汉唐故血!梦中总还有幸得见范公!还够格请益那勒石燕然的豪情。”
话锋一转厉声斥问:
“范公正在对我谆谆教诲之时,却被四个数典忘祖的东西吵醒!你们就先说说自己…可恨不可恨?”
还算范文种残存一丝血性!闻言满脸通红地低头,继而一言不发转头退走。另三个惊见王九正从旁接过弓箭?立刻拍马落荒而逃!
……
地下密室中,越来越消瘦的王九与黎相君两人,相顾久久无言。继而深情相拥,眼眶湿润的两人还是默默无言!十分珍惜此刻的恬静。
东阳堡的井井有条、士气如虹!王九刚才已看见;开原的严峻形势及王九做的一切!黎相君懂。
不用多久,两人极可能就在刀山火海中天人永隔;就算现在!两人何尝不在时时殚精竭虑?
形势如此,一切都无法确定!活一天赚一天的彼此,此刻说啥都是废话。
不如无声胜有声……
黎相君最终忍不住:“夫君,从开原运走数千少儿!代价高昂、风险极大、压力陡增!而将来,与亲人永别的他们长大后,怕是无人感激、只有怨恨!”
王九轻叹:“嘉靖明知其祖、其叔伯、其堂兄被算计冤死!仍百折不挠为隆庆开关、互市创造条件!至今被蔑为家净。这…还可解释其为了祖辈荣光、朱家万世!那高拱与你外公?为大明续命数十载!可有人感激?”
黎相君顿时推开王九,一脸切齿扭曲:“我外公被鞭尸!”
“相君!华夏两千年苦难,仍没被一脉相承的那伙人祸害到亡族灭种!就因有些事,总有人默默在做;而有些人,总能挺直脊梁爱憎分明。如你外公,徐阶视若子侄、恩同再造!然而,良知仍使他鄙夷徐阶那货。”
黎相君却又急了!
“可徐阶至今仍是大明贤相!夫君可知,哪怕再过几百年,徐阶那货…仍会被一脉相承的那些祸害歌颂!仍会有数不清的蠢货深信其贤。”
王九重拥其入怀:
“我当然比不了你外公,做不到不因个人得失、恩怨、好恶而待人。但是相君,你与冰晶苦心教我读史辨史!我若过于在意个人得失,又与那帮一脉相承的祸害何异?”
不知是被王九的心声感染,还是对极艰难的前路担忧?黎相君泪珠滚滚!抱住王九激吻开来。
密室中的铜铃却于此刻响起!堡城上面难道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