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乱世中位置得天独厚,经史家两世经营,繁华可比开封。此地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已隐隐成王气之都。
河西节度使马光河的大帅府,位于城中最繁华的兴安坊,乃是前大凤朝誉王的府邸改建。赵仁一路打听,直奔马府。但见当街水磨青石板铺地,远远的一座石坊牌楼,上面是史瘸子亲笔御书:“文治武功”。过了牌坊,路边立了一块石碑,写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却依然是大凤朝的旧物。府门前左右各十柱拴马石,十之八九都系着马匹,更有十几顶轿子在路边,轿夫们正在凉棚内喝茶闲聊。府门口两只丈高的石狮,三洞六扇的铜钉红漆大门,只开了右侧门。一个胖子坐在门洞里的杌凳上,几个小厮围着,大蒲扇给胖子扇风。
赵仁下了马,将马匹缰绳系在拴马石上,先拿了常修源的名帖,另加了一锭银子给到门房胖子:“草民赵仁,奉常将军之命求见马大人,有要事启奏,请大人行个方便。”
门房上下打量一眼赵仁,掂了一下银两,说道:“先在这候着。”转头吩咐一个小厮:“大帅也该醒了,你去通报一声。”看着小厮跑远了,转头对着赵仁说道:“棍子留下,身上还有什么兵器统统拿出来。”
赵仁跟着小厮进到府内,连廊回阁的走了许久,赵仁眼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假石水景,心里暗自感慨:什么江湖地位,豪气干云,至此深府大院,直叫人气短志销。
一会来在书房门口,小厮通报:“铁峰营行军司马常修源常将军信使求见。”过了许久,书房内有人说道:“传。”小厮一努嘴,轻声说道:“进去吧---不可无礼造次。”
赵仁走进房中,只见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坐在书桌前,花白的头发,稍显瘦弱,穿着宽松的便服,正在书桌前看折子。房内摆着两盆冰块,桌上玉盘盛着冰湃的葡萄,身后立着两个侍女伺候。
赵仁自白阳山一路走来,风餐露宿,也见多了倒毙在路边的饿殍,空无一人的村落,荒芜成草的良田。进到这里只觉得恍如隔世,仿佛这里和外面的世界冰火两重天,不由得心里默念前朝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马光河没有抬头,只是向上一翻三角眼,看着赵仁:“常修源胡闹,有什么事不传驿使,找个江湖人传信,到底何事,速速报来。”
赵仁一愣,拿出李厌的书信道:“草民受人之托,送一封书信给大帅。机缘巧合遇见常将军赐我名帖,其实常将军并不知道草民送书的内容。”
侍女接过书信递给马光河,马光河幽幽的说道:“如此说来,常修源倒是很信任你喽,搞得神神秘秘的,我看。。。”话音未落,一眼看到信上的落款,忽地坐直了身子,闭口不言。
赵仁偷眼看马光河,只见他攥着带血的书信,半眯着三角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马光河将书信反扣在书桌上,先给侍女们说道:“你们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书房。”看着侍女们悄无声息的关了书房的门出去,这才站起身来盯着赵仁:“你可知道写信人是谁?”
赵仁一拱手,当作默认了。
马光河死死的盯着赵仁:“他人在何处?有何图谋?”
赵仁道:“启禀将军,写信之人已经身死,这是他的绝笔。”
马光河闻听松弛了下来,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上,上下打量着赵仁:“此封书信,还有何人知晓?”
赵仁答道:“草民知道干系重大,一路上小心谨慎,此事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心里一动,紧接着说道:“常将军也没有看到此封书信。”
马光河点点头,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知道这封书信的内容吧。”
赵仁猛地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升了上来,冷汗冒起,低了头呆了一霎,忙说道:“草民只是受人之托,并不知道此信内容,也不敢私自拆看。”
马光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颗葡萄把玩着,沉默半晌,起身笑道:“感谢壮士千里送书,赵壮士义薄云天,马某佩服。。。老夫的旧友绝笔赐书,当是念在当年之情,权做告别。”对着窗外喊道:“来人,安排赵壮士去客房住下,今晚设宴为赵壮士洗尘。”
赵仁心里暗暗叫苦,嘴里说道:“书信已经送至大帅,草民不敢惊扰大帅虎威,这就告退了。”
马光河笑眯眯的看着赵仁,就当没听见,看着几个亲兵带着赵仁下去了,转身吩咐道:“去请诸葛先生,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