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有意识时，看见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娘，咱们家多了只鸡。”

院子里正在择菜的妇人头也没抬，“那不是鸡，是乌鸦。”

“哦，那咱们家多了只鸭，它还流血了。”

“不用管，等它伤好了，它就自己飞走了。”

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酥糖放在了他面前，“快吃，吃完就不痛了。”他就这样留了下来。

乌鸦在鸡群里十分扎眼，他常常站在树梢上看小姑娘在院子里一个人玩，但一墙之隔的外面明明有一群孩子在放风筝。

他不了解人类，以为小姑娘喜欢一个人玩，直到有天她出了门，被一群孩子围着嘲笑，“哈哈哈小傻子又出来了！”

小姑娘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他从树上飞下来，扑扇着翅膀啄跑了那群小孩。

“我奶奶说乌鸦是不祥之鸟，小傻子竟然招来了乌鸦！”

“小傻子也是不祥之人。”

“大家快跑！”

小姑娘在后面解释，“不是的，你们乱讲。”

他们话说出口，自然没想着听人解释，小姑娘只是迟钝、说话不伶俐，就被他们叫成了小傻子。

墨羽看着愣在原地的小姑娘，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她远一点，但没想到，小姑娘双手把他捧在眼前，认真的对他道，“小乌鸦，你不是不祥之鸟。”

“我也不是小傻子，我听我娘的话，你也要听我的话。”

墨羽点点头，一晃眼就在小姑娘家待了十多年。

小姑娘也出落成了大姑娘，是城西这一片出了名的好裁缝，曾经骂过她是傻子的那群臭小子见了她也要面红耳赤喊声大掌柜，三天两头到她店里转一转。

也有媒人来，说了李家说王家，讲了她年龄讲铺子，话里话外为她愁得慌。

宝珠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虽然对成亲不热衷，但也清楚家里没有男性更容易受到别人的欺负和觊觎。

宝珠将一朵红花系在了墨羽脖子上，“小乌鸦，今日我抛绣球招婿，你可要为我把把关，要是接到绣球的人不好，你就把绣球再抛回来。”

“嘎——”

她磨磨蹭蹭到了二十多岁，终于招到了夫婿。

墨羽看着宝珠成家生子，然后她的女儿也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

与妖相比，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

宝珠在八十六岁的时候去世的，满头银发，刚喝完她玄孙的满月酒，同往常入睡前一样，跟墨羽念叨着家常，说要绣个口水巾给孩子，再绣一个小的给墨羽，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宝珠对外面说乌鸦能旺她的命，所以她养了好多的乌鸦，但实际上墨羽知道她只养了他。

逍遥城只允许人类居住，她在用这种方法保护着这只格外长寿的乌鸦，墨羽不说自己的来历，她便不问。

宝珠走后，他仍然逗留在逍遥城，时不时回去裁缝店看一眼，直到她玄孙女看到了他，对着他抱怨，“乌鸦乌鸦，我不想嫁人，你来踢翻大花轿，我来掀开红盖头……”

墨羽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宝珠，这一次他用人类的语言回应她，“好，我帮你。”

角落里靠着墙的新娘悠悠转醒，她扯下红盖头，看见了院子里的两个人，小跑过去挡在了墨羽面前，“乌鸦大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