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剑,是依附在心中、制造心魔的剑。树心有魔,人心亦有魔,万物皆有心魔。当升腾的心魔完全战胜理智,世间就会诞生一头只知道杀戮、毫无仁慈与宽恕的恶魔。
与之相对的,石剑则会赋予使剑者以无上崇高的不屈意志,足以抵御一切外在的威压和内生的邪念,克制一切影响信念的情感。手握石剑者,当为威震天下的孤王。
骆青留下这两把剑,也留下了两条截然相反的修行之路。
路虽不同,决定终点的还是走路的人。
普遍的人性是亘古不变的。
刘放复苏之时,百草怪已不见了,他却躺在昔日突破筑基的崖头。
堕入轮回的上一刻,百草怪用尽仅存的神智和最后的力气,将刘放送出了这方古金宗主与无为观主私会的深渊——她毕竟还是挂念刘放,挂念这个与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
她爱刘放,这份爱与骆青无关。
大成巅峰的绝世强者,被一个小小的筑基剑修用两把剑刺穿了心窝。
其实百草怪早已没了心,所以一个受苦受难的灵魂真的就从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中解脱了,就像她先前说的一样。
刘放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天地。
师父来了,又走了。
他还是他,一把石剑,两部剑法,一袭破衣。
与之前稍有不同的是,刘放的口袋里多了一枚光彩夺目的珍珠——这是他看完秦子荣故事的回报。
对这个跨度十年的寻剑故事,刘放并不能很好地领略背后的深意。
他也没去想别的事,他的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回去见林或雪,把这枚来自东海海底的珍珠交给她!
林或雪的绝美面容慢慢幻化在眼前,刘放横生一股气力,朝着冰清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跑得是那么急、那么快,以致于整个人腾跃而起,飞在了半空中。
刘放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已是个根基稳固、灵力扎实的炼丹后期修士了。
临终前,百草怪逆运神功,将丹田内浩如江海的灵力反向提炼成可以直接吸收的浓郁药力,从刘放的天灵盖一股脑灌顶给他,并顺手掐灭了接续而至的四十九道黑风雷劫、斩断了他与骆青命数的联系。
这个饱经沧桑的女人再清楚不过,修真界有很多麻烦是仅靠修为解决不了的,但还有更多问题没有修为便完全无法处理。
若是常人看到刘放修为进展得如此突飞猛进,非得当场惊掉下巴不可。
但刘放就是刘放,一根筋的他才不会把这种俗事放在心上。他的心中只记挂着一件天大的事,那就是见到林或雪。
可等刘放到时,冰清宫早已没了林或雪的影子。
冰清宫的弟子说,她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
跟她一同消失的人还有好几个剑修:李凡、周清如、邱悦、尹潇然……
刘放不在乎别人,他只想找到林或雪。
林或雪是不是跟李凡走了?
刘放不知道。他只是走,走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
直到一天,他遇到了三个奇怪的人。
刘放有个缺点,他不长记性。律纤缃的教训,他是半点儿也没记住。
幸好这次,这三个人没想要刘放的命。
和他们碰面时,刘放正准备翻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至于山的那边是什么?刘放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既然山的这边没有林或雪的踪迹,他便要到山的那边去。
刘放正准备踏上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路,那三个人便从侧面的密林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人是个高大丰盈的黄裙女子。她与刘放碰了面,立马伸手拦住他,招呼道:“你好。”
刘放抬眼,看清女子的相貌,礼貌地拜道:“你好。”
女子擦了把汗,用洪亮而清脆的声音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刘放愣愣地应道:“我不去哪儿,我在找一个人。”
女子回头望了望同伴,笑道:“你在找谁呢?我想我们可以帮你。”
刘放落寞地道:“你们不认识她,应该帮不上忙的。”
女子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高声道:“我们帮不上忙?你晓不晓得我们是做什么的?”
刘放打量三人一番,通过逸散的灵力和高深的气场隐隐辨出他们的不俗修为,参照有限的见闻判断道:“三位想必都是厉害的大长老。”
女子连连摆手道:“不对,不对,什么大长老?”
说罢,她又指着自己,扬眉挺胸道:“哼,谅你也猜不到。告诉你呀,我们三个分开是流落在修真界的散修,合起来则是一支闯荡天下的乐队。”
刘放困惑地道:“几位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干嘛不去宗门里作长老呢?”
在他看来,长老是一个相当光荣的身份。
女子撇撇嘴,向刘放交代道:“人各有志,你当修真门派真是什么好去处么?再说了,乐队有什么不好?你先付给我一笔报酬,我就想办法把你想找的人编进我写的歌里。到时候歌曲传唱起来,还怕找不到人吗?”
刘放听了女子的描述,喜出望外,却又随之沮丧道:“我没钱付给你们。”
女子笑道:“我要钱作甚?法宝、功法、丹药一类物事,才是咱们修士的硬通货哩。”
刘放的头更低了:“……那我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他揪着衣襟,莫名想起去而复返的百草怪,悲从中来。
女子闻言,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刘放的脑门,端起他的下巴道:“什么也没有,还敢出来混?”
她摇头晃脑地思考了一会儿,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道:“这样吧。你跟着我们三个,平常打打下手以工代酬,我就免费给你写一首曲子寻人。”
边说着,女子边眨着狡黠的大眼睛,密切关注刘放的反应。
被她的一举一动晃得眼花缭乱,又听女子答应免费写歌,喜出望外,迷迷糊糊地应了下来。
于是刘放虽然没被谋害,却被女子三言两语拐骗进了这个影响他一生的漂泊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