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家大儿因为戍边时匈奴侵边断了一条腿,现在走路还有点瘸。”
“知足吧,总比把命搭进去强。我给你说,我家旁边那户姓宋的,可是…”
搭话的中年男人在看到宋云珠后,连忙止住话音,尴尬的朝宋云珠笑了笑。
宋云珠收回目光,装作没有听到别人的议论。
整个柳河乡都知道宋云珠的长兄死在了元朔四年夏季的定襄,那时匈奴侵入代郡、定襄和上郡,杀死了数千人。
“云珠…”
“不要说话,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快走吧。”
宋云珠打断想要安慰自己的李安河,抓起李安河的袖子擦了擦脸颊,抽着鼻子大步往前走。
俩人在距离河伯祠二十丈远的一棵早已落尽叶子的柳树下停了下来,河伯祠外站满了乌压压的人群。
李安河没有走向朝自己挥手的李长寿,低下头轻声哄着依旧红着眼眶的宋云珠:“云珠,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还要和你一起为你阿翁、阿母养老送终,还要一起把咱们的无疾养大。我离开后,要是家里遇到麻烦事,你可以让安容去找伯父、三叔父帮忙;我已经对安容讲过,让他担起家里的责任,不能还像以往一样只一心求学;安君也到了说亲的年纪,麻烦你为她寻个好人家,要是没有合适的,等我回来再说也行;等到过了安平的忌日,就让许萱改嫁吧,她才十八,身旁也没有一儿半女,当初安平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咱俩,咱们也得替她考虑一下。这两年辛苦你了,安容和安君年岁小,要是他们惹你生气,还望你能多担待他们一些。”
“嗯,我知道了,这些你都已经对我说了好几遍了。你笑一笑,让我看看,一走两年,我怕自己会忘了你的模样。”宋云珠说完揉了揉眼眶,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一头的李安河,泛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
李安河看着成亲以来从未与自己有过一日分离的宋云珠,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
宋云珠带着鼻音催促李安河,李安河只得扯动嘴角扬了扬。
“可真难看,我就不为难你了,快过去吧,长寿还在等着你呢。如果允许生火,记得把包袱里的蒸饼热一热再吃,我在包袱里放了火镰,天气冷,比不得热的时候。如果晚上睡觉的地方没有衾褥,可要记得把包袱里的羊皮褥子搭在身上再睡,看好自己的东西,别让旁人偷了去。”宋云珠尝试用唠叨来化解心里的酸楚,边说边推着李安河的后背往李长寿所在的方向走去。
清瘦的李长寿连忙跑了过来,拍着胸脯向宋云珠保证会一路照顾李安河。
李安河低声笑李长寿空口说大话,嘱咐宋云珠在回去后到伯父李充家说一声,让李充不要担心李长寿。
宋云珠看着李安河、李长寿如往常般斗嘴,心中的酸楚被冲淡了不少。
眼看人群越聚越多,宋云珠主动开口告别:“安河、长寿,我先回去了,怕无疾见不到我会哭闹。”
李安河扬起嘴角笑着点头。
宋云珠盯着李安河的笑脸看了良久,想要把此时的李安河刻进翻涌着酸涩的心田。
太阳慢慢爬上了树梢,不远处的宋河水面波光粼粼。
宋云珠一步三回首,直至看不到笑着向自己告别的李安河,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