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下去。我为弥真化去魔障。”

两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只听苦定禅师继续道：

“昨日，老衲手刃妖魔七人，却也身受重伤，无力回天。情知不久后，此身便要重返轮回。”

苦定禅师说着自己的死期，却语气平和，似乎漠不关心。

“以雷霆手段，展我禅门慈悲，不免要屡破杀戒。弥真，想来你是因为在外日久，杀伤甚众，导致心脉之间戾气积累，引起禅功紊乱，以致祸端。你就地打坐，老衲愿尽残力，替你渡化孽障。”

“老衲这残躯，对抗妖魔时已无用处，但年轻辈弟子多一个生力军，村中众人便多一分脱困的希望。”

“弟子……”

弥真合掌低首，心里不以为然：

犯杀戒、攒戾气，都在增进我的修为，又何须化解？

乱世之中，破戒僧人多如牛毛，但破戒不损修为反而变强的，只有弥真一人。

苦定禅师见他犹豫，忽然双目精光一闪：

“入定！”

弥真心中一凛，不敢违抗，只能暂且遵从，就地修炼禅功。般若堕罗禅功的气息周转，和轮回一心禅别无二致，苦定禅师看不出丝毫区别。

“禅门慈悲。”

苦定禅师又诵经号，也在弥真面前入定。真气开始在两人之间流动。废旧屋舍之中，尘埃被暗流涌动的空气鼓荡，化作道道飞天法带。

弥性见状，轻轻关上舍门，伫立在屋舍之外。

日影，自高天正中逐渐偏斜。

一个冲天发髻的道人，并肩同行一个虬髯汉子，踱步而来。

“弥性和尚，贫道有军机要事和苦定禅师商议，劳烦引见则个。”

弥性弯腰回礼：

“回苍宿子仙长，师伯祖在运功为本门弟子疗伤，正是紧要关头，还请担待。”

苍宿子眉毛一竖：

“乱来！弥性和尚，你怎么也不劝上一劝？”

“苦定禅师昨日新伤未愈，怎么还能替小辈疗伤？小小沙弥，死就死了，难道你不知我西路道军深陷敌人包围，二十多条人命全仗着苦定禅师等寥寥几个高手，倘若苦定禅师宝体有恙，你担得起么？”

弥性相貌粗鲁，却对前辈不失礼数：

“出家人慈悲为怀，从不区分生命的贵贱，我代师伯祖向仙长说声：失礼了。”

苍宿子大摇其头，又向身旁的虬髯大汉说：

“解兄，你看这成何体统，大敌当前，苦定禅师还分心去……哎！若是昨天那个妖人重至，只凭你我，怎么保得下此地二十多个同道！”

听他语气，面对昨天那个妖人，恐怕连脱困也不敢去想了，就连自保，也成奢望。

这大汉名叫解百年，沉吟道：

“苦定禅师行事固然欠妥，但这是他宗门内务，我们外人，实在不便出言指点。更何况，苦定禅师修为在你我之上，也许他有什么考量，犹未可知……”

门外众人还在商榷，却听见屋舍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物件破碎之声。

有异！

弥性率先推门。

紧随其后，两人也瞬间闯入小小的屋舍之中。

只见满地碎瓦，弥真脸色惊讶地立于其中。

在他面前。

苦定禅师脸色古怪，匐匍在地，眼珠凸出，秃顶斜倾，竟已死去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