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如此,那夜的翠芝躲过了那一劫。
她带着最后两片茶芽,逃出东昌城后,来到了白云镇,开始做些针线活,后来就摆摊卖茶,再之后嫁了人。
“一开始,我还不敢用黄雀茶的名字,十多年这么一晃过去,渐渐的就不在乎了,加上又嫁了人,需补贴家用,黄雀茶的招牌也就挂了出来。”
翠芝一口气说完,看向了福宝:“杀我全家的,是东昌府混元教的修士,当年我知道真相后,就觉得这一生也不可能报仇了,所以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
那李文才虎目含泪,无比怜惜的看着翠芝,却没有说话。
陈道远和玄山对视一眼,都是震惊无比:“翠芝姑娘,请问你爷爷名讳是什么?”
翠芝抬头,摇着嘴唇道:“我爷爷姓安名溪,字龙井。”
真的是那位安老爷子!
大家都沉默了。
混元教,那是北方道宗的大门派,东昌府仅次于青云观的第二道庭。
别说报仇,这些年翠芝能保住命已经是运气通天了。
福宝此时看向了陈道远:“你这纯元一气丹,也是混元教那边学来的么?”
陈道远点头:“这算是我的机缘,没有拜师,却在混元教那里学到了一点炼丹术,如此就成为了徒有虚名的散修丹士。”
福宝淡淡的:“所以我要卖这纯元丹的话,一定会惹动混元教的人是么?”
陈道远踌躇了一下:“正是如此。那混元教的六成进项都在丹药上,纯元丹,黄雀丹,都被列为宗门秘法,我这些年都只敢暗中卖些丹药,主人若是在临清县卖丹,必会惊动他们。
福宝点点头:“那就好办了。”
大家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却听福宝主人随后道:“给我使劲炼纯元丹,我在临清县要大张旗鼓的做这个买卖!”
大家全都愣住了。
翠芝揉揉眼,想要说什么。
福宝一摆手,又问陈道远:“混元教的纯元一气丹是怎么卖的?”
“这,似乎是一个灵宝四枚纯元丹。”
福宝呵呵:“那咱们就一个灵宝卖十枚。”
陈道远目瞪口呆:“主人您这样做,那混元教的纯元丹就卖不出去了。”
福宝冷然:“那又如何?”
严东楼在旁默默算了一下:“主人,如果您卖出的丹药太多的话,这纯元丹的价钱就会越来越便宜。”
所谓物以稀为贵,严东楼说的,正是商道最根本的道理。
那就是“供不应求”和“绰绰有余”的道理。
福宝冷笑,还是那四个字:“那又如何?”
诸人都感受到了主人那压不住的杀气,一时无人敢说话了。
翠芝缓缓走来,跪下低声道:“主人,千万莫要因为我的事,去跟混元教结了仇。”
福宝看着翠芝婶婶,一字字道:“现在,这已是我的事了。”
翠芝心中滚热一片,已是说不出话来。
而福宝恢复了平静,转头看到了那个仙鹤形的大茶壶,以及李文才他们打造的桌椅板凳,不禁拍掌赞道:“做得好,正好可以开间茶楼了。”
他招手让严东楼过来:“给我的茶楼写副对联。”
严东楼赶紧问道:“主人需要什么样的对联?”
“打开大门做生意,当然是越简单直接越好。”
福宝已有了主意:“我说你写,嗯,上联就是‘纯元丹’,下联你写‘黄雀茶’。”
严东楼愕然一下,又问:“那横批是?”
“横批你就写……‘混元教与禽兽不得入内’!”
啊!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
这横批也太长了,完全不合对联格式。
而且,福宝主人竟然将混元教与禽兽相提并论?
这岂不是当面嘲讽混元教?
福宝看大家这副表情,不禁道:“我是不是太抬举混元教了?他们这种禽兽不如的混账,竟然能跟禽兽一起相提并论,实在是有点委屈禽兽了。”
说到这里,立刻道:“横批改一改,就写‘禽兽不如者和混元教不得入内’!”
小世界里愈发安静了。
没过多久,那临清县城西老街上,客满楼就开业了。
这酒楼竟然改成了茶楼,而且没有伙计,只有贵重的黄梨木桌椅,以及一只巨大的仙鹤形茶壶。
而且,这里的茶还是不要钱的。
那茶楼的掌柜是个穿青衫,戴青竹面具的隐士。
本来四周街坊和县里的人都是惊疑不定,不敢进来喝茶。
但那仙鹤茶壶中,却时时有一种沁人心肺的茶香飘动。
几个县里的闲汉实在忍不住,聚集在一起,一窝的进了茶楼,自己动手,倒茶就喝。
那青衣掌柜不但真的不收钱,还拿出了果子点心招待。
这下,整个临清县都沸腾了。
很快,茶楼上下两层便都塞满了人。
其中有几个准备去高唐县看热闹的修士,却对茶楼门前古怪的对联产生了兴趣。
“上联‘纯元丹’,下联‘黄雀茶’?难道这里不但茶水免费,还有丹药买卖?”
“你们再看这横批,也太怪了,啊!禽兽不如者与混元教不得入内?”
“真是够胆量,竟然跟东昌府的混元教叫上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