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乖又这么能干,我们哪舍得让你受伤害哟。”小D笑道。
“我想你们也舍不得。”我们都开心地笑了。
这下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得感谢小D对我和儿子的偏爱了,她对我的好,我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下辈子如果还能遇上......“你又在想什么呢?”小D看着陷入沉思的我问。
“没什么?我在想,我出院了,能为你做点什么,才能报答你对我的好呀!”我笑着调侃道。
“把你的身体养好,天天开开心心地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你这人呀,成天就知道想些有的没的尽是些没有用的事,你看我需要你的报答吗?真是的,我对你好只是我们投缘,谈得来,人与人就是这样的,投缘很重要的,你这把年纪了难道还不明白?”她睁大眼睛像个孩子似的有些好奇地看着我问。
我们正聊着天呢,就听见隔壁房里传来一阵骚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听见那边的护理好像在给病人家属打电话,屋里听不太清楚,大概意思是病人不行了,医生正在抢救,要家属尽快到医院来。
好奇心让我走到他们那边想去看看,正好房间的门没有关,从门外只能看见里面的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忙了一阵,很快就放弃了,家属来得也快,在医生离开之前赶到了,他们虽然风尘仆仆的就是没有半点焦急和失去亲人的伤痛,护理已通知停尸房的人来运走,“妈,有什么好看的,快进来!”儿子不想我去看,怕我到时又伤心瞎想。
“哦。”我回到房里,关上门,说:“真奇怪,那家人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呢?”
“伤什么心呀?他在这儿都住了一两年了,老病号了,要是普通人恐怕连骨头都没有了,你见过他的家人来看过他没有嘛?都是护理在看护,家里人管都没管过,听说身上都烂完了,味道大得很,护理见家里人不管,她也懒得管,除了护士给他换药钱外,没人动他的身体。”看上去,小D好像很了解这家人似的,对病人很同情,但又很无奈地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好像你进去过一样。”我好奇地问。
“以前进去过几次,在你还没来这里住院之前我听到他痛苦地呻吟时进去看过他,之后,我也没再去看过了,实在是太惨了,不忍心看下去,看了自己都会心痛,他原来是那好那么精神要强且能干的人,可一旦生了病不能动了,就什么也不是了,不仅外人避而远之,就连自己的家人也是要嫌弃的,如果不是他的高工资,不知道他的晚景有多惨呢?唉,好人命不长,想当初他风光的时候多少人偷寒送暖的,那时候,他门前可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现在你们看看,除了他那姗姗来迟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的家人外,什么人都没有,手中没权利了,谁还理他呀,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真是可怜呀!以前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摇头摆尾的阿谀逢迎投其所好的人都到新税务局的局长那里甜嘴蜜舌去了。”
“他是什么病呀?他的家人那么嫌弃他。”我好奇地问小D。
“皮肤癌,刚住进来时人还能自理,慢慢的人就不行了,在他还能动人还清醒的时候我去看过他,因为他为人总的来说还不错,后来我也去看过,但他浑身上下裹着沙布,很是痛苦,听说一身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痛得连说话都说不太清楚,他想死,可家人不让他死,因为高额的工资,一直用药物把命给吊着,就那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唉,这下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死了,也就解脱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大概只有病人自己才知道吧,别人,甚至他的家人为了钱都在想方设法的让他尽量长的活着,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更没人关注他痛苦,人就是这样,只要利益足够大的时候,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卖的。”小D惨然地说着,眼里闪着泪花。
“他的父母老婆儿女对他难道没有一点情分吗?怎么能那么狠心呀?来看都不看一眼?”我听了很是同情这位小D口中的好人,气愤难平地问。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的家人冷漠无情,而是来了也没办法,还影响心情,他们来了能看他什么呢?整个人都被沙布严严实实地裹着,除了五官外,什么也看不到,连脸都是包裹完了的,来了除了听到他不绝于耳的惨不忍听的呻吟外,什么也不能做,还让自己难受,久了,也就不来了,知道他还活着就好。”小D理解他的家人的苦处,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指责,谁不想自己的家人好好的活着呢,就算生病了,也想让他活着,那怕是多活一分一秒也是好的,这种想法这种感受在我父亲得食道癌的最后时光里,他也说了所有癌症病人到最后痛苦得难以忍受的时候都会说的一句话,“让我死了吧!”可作为女儿的我,虽然知道他的痛苦,但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痛,只是自私的认为让他活着就好,这是一种多么残酷冷漠而自私的爱,只考虑到自己的情感需要,却忽略漠视了他的真实痛苦。
到目前为止没有哪一种痛苦是外人可以真正的能感同身受的,除了正在被痛苦折磨的病人本人知道外,谁也无法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蚀骨之痛,一种可以让人放弃活下去的勇气去求死,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是每个癌症病人走向死亡的必经之路,到目前为止,没有没有痛苦就可以死去的癌症病人,现在对癌症到最后都是痛死的这一点是大家都公认的,任何人对这种痛都束手无策,只能任它肆虐直到死亡。
癌症之所以让人谈癌色变,除了它会要人命外,更多的是对生命尽头的痛苦的恐惧心理,人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会死亡,但谁都不怕死亡,都知道人的生老病死都是一个正常的自然过程,都能坦然接受,唯有癌症,人们是难以接受。
我现在得了肺癌,同样怕的不是我什么时候会死,而是怕我到时会被怎样的痛折磨死,因为癌症是身体营养耗尽器官衰竭而死,我清楚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生命终点,在这痛苦而恐惧的过程中我无法找到能听懂我心声的人。我和小D都是同样的癌症,有同样的恐惧,但我们不想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对方,所以我们都是以快乐的一面想给对方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癌症病人活下去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乐观的态度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