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之中,当天晚上,刘表设下宴席,招待刘翊。
席间刘表喝了很多酒,似乎有些微醺。
喝完酒后,天色已经黑了,刘表借着酒劲,相请刘翊去他的书房,说是有事要谈。
来到了书房,两人在桌案前坐定,刘表挺直了腰背,显得异常的清醒精神,和他适才在席间的状态截然不同。
刘翊看在眼里,心中暗自掂量。
这是找自己要说法来了。
刘表给刘翊倒了一卮清水,刚要开口,刘翊却先道:“今日白间在城门之事,那些西凉军头突然说要随我前往江东平叛,实在是出乎预料,难道今日这事是伯父特意安排的?”
刘表的眼角略微一抽。
这怎么我还没说话,你却反倒来问我?
不是应该我来问:这事是不是你安排的吗?
“非老夫所安排。”
刘翊恍然的点了点头:“既非伯父安排,那想来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了。”
刘表舔了舔嘴唇。
他们自己的主意?
就这些边郡鄙陋之徒,他们有这脑子?
“唉,贤侄啊,我荆州这些年来,虽未被战乱波及,各郡也算富裕,但终归地处南境,缺少战马,一旦面对北方的骑兵强敌,终难抵也。”
刘翊拱手道:“我很理解伯父的苦楚,不过那些西凉兵既有心报国,伯父与我身为朝中股肱,终是不好阻拦,还是要给他们一个恕罪的机会的。”
刘表叹息道:“虽为大义,然大义之后,贤侄儿终归要给老夫个说法才是。”
刘翊笑道:“这是当然,这支西凉军既已归顺伯父,那自然就是伯父之兵,再说了,他们就是没归顺伯父,伯父依然有节制他们的权力。”
“我知伯父得朝廷恩典,授予镇南将军,假节,总摄南境诸军,待扬州之战结束,伯父自将西凉军召回,小侄焉敢阻拦,这支兵马……算我借的!”
刘表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借的?”
“借的!”
“此言当真?”
“当真!”
“好。”
刘表伸手一拍桌案:“贤侄出身东莱刘氏,望族出身,需知黄金百斤,不如一诺!”
“老夫明日,可是会当着我荆州诸官还有你随军的校尉司马们明言此事的!”
刘翊笑道:“理该如此,伯父若不放心,亦可往西凉军中,安插荆州将官,以为监视。”
听刘翊这般说了,刘表在一瞬间有些恍惚。
难道说,老夫真的对这孩子有些误解?
此事他果真不是主谋?而是那西凉军头当真是有悔改之心,从征报国。
但很快,刘表还是将这個念头从脑中踢了出去。
不论西凉军如何,老夫必须得做好该做的!
“如此,老夫可就给凉州军士委任主将了?”
“可也!”
话说到这,刘表的心情好了大半,对眼前这个听话的侄儿,好感度也蹭蹭的往上涨。
他举起手中的酒卮,道:“贤侄,扬州征伐不易,袁术势大,孙策又是狠厉之人,一路还需小心。”
“多谢伯父提点,前路虽凶险,但小侄儿为了陛下,为了汉室,虽死,义无反顾……纵是难赢袁,孙……可哪怕在死前,多拼掉他们一些人马,小侄也心甘情愿。”
这话,刘表属实是爱听。
……
出了刘表的书房,返回馆驿,正看见张既在门口等待自己。
刘翊今天也喝了不少酒,虽然未醉,但头一直迷迷糊糊的,适才也是在强打着精神应对刘表。
见张既在馆驿门口等待自己,刘翊低声问道:“是蜀郡的甘宁有消息了?”
“是,按照将军的吩咐,我派人往甘宁的屯兵之地走了一趟,表达了将军的求才若渴之心。”
刘翊忙道:“效果如何?”
张既道:“这个阶段,可谓正得其时,甘宁叛逃出蜀,来荆州求存,怎奈刘表自觉乃清流高雅之士,不甚瞧得起他,他心中深觉不满,将军这时候以朝廷的名义征辟他,他欣喜异常,允诺愿意随将军同往江东,助将军一臂之力。”
刘翊笑道:“如此最好,不过此刻刘表敏感,不可使甘宁与我等同行。”
张既道:“将军放心,此事我已与甘宁说过,他回头会自谏于刘景升,往江夏黄祖处戍边,等我们与甘宁都到了江夏,这个中诸事,就非刘景升所能算也。”
“妙哉。”
……
随后,刘翊与张既一同走进了县内馆驿。
只因今日要与刘表饮宴,时辰太晚,不能与将士们同宿,故而刘翊破例在馆驿安歇。
好几个月了,好像第一次未睡在军营中。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刘翊第一次觉得……有屋有床,居然是这般美妙的事情。
他迷迷糊糊的眼瞅要睡过去,突然就听有人急切的在房门外叫。
“少君,少君……在吗?”
刘翊的侍卫试图阻止,但还是让那声音唤醒了刘翊。
刘翊揉眼起身推开房门,除了两名为他守夜的锐士之外,还有邹氏正焦急的站在房门之外。
蔡琰和邹氏也被按时安置在馆驿,毕竟是女子,让他们住在这,比在军营舒服些。
“不得对夫人无礼。”
刘翊让两名侍卫退下,随后问道:“夫人深夜来此,不知何事?”
邹氏的声音里,似乎都有了哭腔。
“少君,你快来看看,昭姬今日进城之后便高热恶寒,请了樊城中的医者开药,吃了两幅,都未曾见效,人已昏厥了!”
“嗯?”
刘翊的酒瞬时醒了,他急声道:“怎会突然高热?”
邹氏急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许是水土不服,昭姬毕竟是北方人,骤然来了南方,又是汉江边,许是受不了。”
“领我去看。”
刘翊随着邹氏来到了蔡琰的床榻边,娇美的蔡琰双颊绯红,双眸微闭,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秀眉紧蹙,唇中的呼吸似有些空洞。
刘翊又伸手搭在蔡琰的手腕上,替她切了切脉。
别以为他是装模作样,他多少是真懂些。
东汉末年的士族子弟,普遍文武双全,懂天文知地理,多也懂些配药养生之方。
毕竟,这年头没有那么多专业的医者,真得了急症,大多是自家人治自家人。
“拿冷巾给她敷上,少时便换,得勤换。”
刘翊吩咐邹氏,然后出门招呼侍卫,道:“去县署中要些药材,按我说的药材要。”
“喏。”
“太阳中风桂枝汤,芍药甘草枣生姜,解肌发表调营卫,啜粥温服汗易酿。”
侍卫闻言有些散瞳,一脸懵的看着刘翊。
刘翊叹了口气,改口道:“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