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村逃难至此的近百村民,眼下包括苏道在内,只剩下三十七口男丁,皆是青壮。
老弱妇孺,都被这群丧心病狂的凶残马贼所杀,没有丝毫怜悯之意。
或许,在他们眼里,当真是人命如贱草,众生同蝼蚁。
随后,在马贼的刀剑逼迫下,仅存数十名青壮男子战战兢兢的,将死去的村民乡亲尸首掩埋。
这当然不是对方良心发现,而是担心引来瘟疫,怕殃及自身罢了。
苏道对着前方的坟包,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黄土之下,埋葬着村正王老爷子一家人。
没有坟碑,甚至没能打上一口棺材,唯有数张破旧草席,草草了事。
前一刻音容宛在,如今却已经阴阳相隔。
天灾人祸,乱世不由己,皆若浮萍,生死无依,大抵是如此。
苏道感觉胸口有些闷堵,说不出的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不由用力攥紧了拳头,转头对着早已哭干了泪水,有些失魂落魄的王庆生沉声说道。
“记着,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
……
“开饭了!”
几名精壮的马贼各自提着着数只木桶,先后掀开了盖子,一股米饭熟了的香味伴着热气飘散。
每人一大碗满登登的糙粮米饭,半张白面烙饼,而菜中唯一的油水,就是一勺熏肉干乱炖的杂烩汤。
一日两顿,勉强让人吃个七八分饱,维持每日赶路消耗的体力。
看得出来,这群马贼并不缺粮食马匹,在这大旱遍地的郡中之地,显得分外稀奇。
当下莫说是流寇山贼,便是各城之内,恐怕也是粮草短缺,还需指望朝廷从外郡拨调。
这些马贼不抢粮食,却唯独盯上了他们这样的年轻青壮,透露着几分古怪。
苏道这两日也没少观察这些人,但除了偶然间知晓了对方所在的山头地界外,其他情况仍旧一无所知,口风倒是很严实。
“喏,那穷酸书生,这是你的份。”
轮到他的时候,却只盛了半碗不到的米饭,大半勺稀糊菜汤,白面烙饼更是丁点没有。
然而苏道却是神色如一,脸上毫无波澜。
伴着鼾咸鼾咸的熏肉干汤,将粗糙的米饭咽下。
那麻脸青年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虽碍于二当家的威严,不敢对其下手,却可私下使些手段给他穿小鞋,吃些苦头。
不但克扣了苏道的口粮,路途中还虎视眈眈,时不时紧盯他不放,好似一条阴冷的毒蛇,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时候。
因此,再加上连日翻山越岭地赶路,能坚持到此,已是极为不易了。
“苏大哥……”
趁着附近监视的几名马贼未曾注意这边,王庆生悄摸递来小半块烙饼,飞快地塞进他的手中。
苏道心底一颤,微微动容。
自从得罪了那麻脸青年,不但那些马贼对他颇为不善,连一众村民青壮男子,大概是迫于马贼的凶威,如同躲避瘟神一般也对苏道敬而远之。
唯有王庆生态度一如既往,而且从每日的口粮中省出小半个饼子,偷偷分给他吃。
实在推辞不过,便接受了他的好意,将这一切默默记下。
第五日,众人穿过一方幽静的山林,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峡谷。
从高处俯瞰,可见山石嶙峋,壁立千仞,陡峭险峻,鬼斧神工,宛如壶中天地,其内自成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