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孙行者三人,跟着宣召官来到午门外,黄门官立刻传奏让他们进殿。
他们三个整齐地站定,也不下拜,国王问道:
“这三位是圣僧驸马的高徒吗?”
“姓什么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居住?因为什么事出家?取什么经卷?”
行者马上走上前,想要上殿,旁边有护驾的喝道:
“不要走!有什么话,站在下面奏报。”
行者笑道:
“我们出家人,能走一步就进一步。”
随后八戒沙僧也都靠近前来。
长老担心他们粗俗鲁莽惊吓了皇上,便起身叫道:
“徒弟啊,陛下问你们来的原因,你们就奏报上去。”
行者见他的师父在旁边站立伺候,忍不住大叫一声说:
“陛下轻视别人重视自己!”
“既然招我师父为驸马,为什么让他站着?”
“世间称女婿叫做贵人,哪有贵人不坐的道理!”
国王听了,大惊失色,想要退殿,又怕失了体面,只得硬着胆子,让近侍的拿来绣墩,请唐僧坐下了。
行者这才奏报说:
“老孙祖居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
父天母地,石裂吾生。
曾拜至人,学成大道。
复转仙乡,啸聚在洞天福地。
下海降龙,登山擒兽。
消死名,上生籍,官拜齐天大圣。
玩赏琼楼,喜游宝阁。
会天仙,日日歌欢;
居圣境,朝朝快乐。
只因乱却蟠桃宴,大反天宫,被佛擒伏,
困压在五行山下,饥餐铁弹,渴饮铜汁,
五百年未尝茶饭。
幸我师出东土,拜西方,观音教令脱天灾,
离大难,皈正在瑜伽门下。
旧讳悟空,称名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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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祖居在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
天生地养,石头裂开我就出生了。
曾经拜过高人,学成了大道。
又回到仙乡,在洞天福地聚集。
下到海里降伏蛟龙,登上山擒拿野兽。
消除死籍,登上生籍,官封齐天大圣。
赏玩琼楼,喜欢游览宝阁。
和天仙相会,天天欢歌;
居住在圣境,天天快乐。
只是因为扰乱了蟠桃宴,大闹天宫,被佛祖擒获。
被困压在五行山下,饿了吃铁弹,渴了喝铜汁,五百年没有吃过茶饭。
幸好我师父来自东土,拜往西方,观音菩萨让我脱离天灾,脱离大难,皈依在瑜伽门下。
以前叫悟空,现在叫行者。”
国王听到这样大名鼎鼎,慌得下了龙床,走过来,用御手挽住长老说:
“驸马,也是朕的天缘,能够遇到你这样的仙姻仙眷。”
三藏满口谢恩,请国王登上皇位。
国王又问:
“哪位是第二个高徒?”
八戒撅着嘴,显着威风说道:
“老猪先世为人,贪欢爱懒。
一生混沌,乱性迷心。
未识天高地厚,难明海阔山遥。
正在幽闲之际,忽然遇一真人。
半句话,解开业网;
两三言,劈破灾门。
当时省悟,立地投师,谨修二八之工夫,敬炼三三之前后。
行满飞升,得超天府。
荷蒙玉帝厚恩,官赐天蓬元帅,管押河兵,逍遥汉阙。
只因蟠桃酒醉,戏弄嫦娥,谪官衔,遭贬临凡;
错投胎,托生猪像。
住福陵山,造孽无边。
遇观音,指明善道。
皈依佛教,保护唐僧。
径往西天,拜求妙典。
法讳悟能,称为八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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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猪前世为人,贪恋欢乐喜爱懒惰。
一生糊涂,乱了性情迷失了本心。
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明白海阔山遥。
正在悠闲的时候,忽然遇到一位真人。
半句话,解开了业障之网;
两三句话,劈开了灾祸之门。
当时就醒悟了,立刻投身拜师,谨慎修炼二八的功夫,恭敬修炼三三的前后。
修行圆满飞升,得以超越天府。
承蒙玉帝厚恩,官封天蓬元帅,管理河兵,在天宫逍遥。
只是因为蟠桃会上喝醉了酒,戏弄嫦娥,被削去官职,遭到贬谪降临凡间;
错投了胎,托生为猪的模样。
住在福陵山,作恶无边。遇到观音菩萨,指明了善道。皈依佛教,保护唐僧。”
直接前往西天,拜求精妙典籍。
法名悟能,被称为八戒。”
国王听了,胆战心惊,不敢仔细观看。
这呆子越发精神起来,摇着头,撅着嘴,竖起耳朵呵呵大笑。
三藏又怕惊吓到皇上,立即呵斥道:
“八戒收敛些!”
这才叉手拱立,假装斯文。
国王又问:
“第三位高徒,因为什么皈依?”
沙和尚合掌说:
“老沙原系凡夫,因怕轮回访道。
云游海角,浪荡天涯。
常得衣钵随身,每炼心神在舍。
因此虔诚,得逢仙侣。
养就孩儿,配缘姹女。
工满三千,合和四相。
超天界,拜玄穹,官授卷帘大将,侍御凤辇龙车,封号将军。
也为蟠桃会上,失手打破玻璃盏,贬在流沙河,改头换面,造孽伤生。
幸喜菩萨远游东土,劝我皈依,等候唐朝佛子,往西天求经果正。
从立自新,复修大觉。指河为姓,法讳悟净,称名沙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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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沙原本是凡人,因为害怕轮回所以访求仙道。
云游海角,浪迹天涯。
常常衣钵随身,常常在屋中修炼心神。
因此虔诚,得以遇到仙侣。
养育孩儿,匹配女子。
功夫满了三千,和合四相。
超越天界,拜见上苍,官授卷帘大将,侍奉御凤辇龙车,封号将军。
也是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破了玻璃盏,被贬在流沙河,
改头换面,造孽伤生。
幸得菩萨远游东土,劝我皈依,等候唐朝的佛子,前往西天求取经书正果。
从此改过自新,重新修行觉悟,以河为姓。
法名悟净,称为沙僧。”
国王听了,又惊又喜,喜的是女儿招了活佛,惊的是这三个实在是妖神。
正在惊喜的时候,忽然有正台阴阳官上奏说:
“婚期已定在本年本月十二日。”
“壬子辰良,周堂通顺有利,适宜婚配婚姻。”
国王说:
“今天是什么日子?”
阴阳官上奏:
“今天初八,是戊申日,猿猴献果,正适宜进贤纳士。”
国王大喜,立即让当驾官打扫御花园的馆阁楼亭,并且请驸马和三位高徒歇息,等以后安排结婚的喜宴,让公主匹配。
众人恭敬遵从,国王退朝,众多官员都散去不说。
却说三藏师徒们都到了御花园,天色渐渐晚了,摆上了素膳。
八戒高兴地说:
“这一天也该吃饭了。”
管办的人立即将素米饭、面饭等食物,整担挑来。
那八戒吃了又添,添了又吃,直吃得肚子撑得难受,这才停手。
不一会儿,又点上灯,铺设铺盖,各自去睡觉。
长老见左右没人,却怨恨责备行者,怒声叫道:
“悟空!你这猴子,一次次害我!”
“我说只去倒换关文,不要向彩楼前去,你为什么非要引我去看看?”
“如今看得好吗!却惹出这样的事来,怎么办才好?”
行者赔着笑说道:
“师父说,先母也是抛打绣球,遇到旧缘,成就夫妇。”
“似乎有羡慕古人的意思,老孙才引你去,又想着那个给孤布金寺长老的话,就此查看真假。”
“刚才见到那国王的脸,略微有些晦暗的气色,只是还没见到公主怎么样。”
长老说:
“你见到公主又能怎样?”
行者说:
“老孙的火眼金睛,只要见面,就能认出真假善恶,富贵贫穷,也好施展手段,辨明邪正。”
沙僧和八戒笑着说:
“哥哥最近又学会相面了。”
行者说:
“相面的人,当我的孙子罢了。”
三藏喝道:
“暂且不要耍贫嘴!”
“只是她现在一定要招我,到底该怎么办?”
行者说:
“等到十二日结婚的时候,必定那公主出来参拜父母,等老孙在旁边观看。”
“如果还是个真女人,你就做了驸马,享受国内的荣华富贵也罢。”
三藏听了,越发生气,骂道:
“好猴子!你还害我呢!”
“倒是悟能说的,我们十节已经上了九节七八分了,你还拿热舌头烫我?”
“快赶紧闭嘴,你不要张开那臭嘴!再要是无礼,我就念起咒来,让你受不了!”
行者听说要念咒,慌得跪在三藏面前说:
“别念别念!如果是真女人,等拜堂的时候,我们一起大闹皇宫,带你走。”
师徒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一更。
正是:
沉沉宫漏,荫荫花香。
绣户垂珠箔,闲庭绝火光。
秋千索冷空留影,羌笛声残静四方。
绕屋有花笼月灿,隔空无树显星芒。
杜鹃啼歇,蝴蝶梦长。
银汉横天宇,白云归故乡。
正是离人情切处,风摇嫩柳更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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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宫漏声,浓浓的花香。
绣户垂着珠箔,闲庭没有火光。
秋千索冷冷地空留影子,羌笛声残寂静四方。
绕屋有花笼罩着月光灿烂,隔空无树显现出星芒。
杜鹃啼叫停歇,蝴蝶梦长。
银河横在天宇,白云回到故乡。
正是离人情切之处,风摇动嫩柳更显凄凉。
八戒说:
“师父,夜深了,有事明天早上再商议,睡觉!睡觉!”
师徒们果然安歇。
一夜的夜景已经描述完,很快又有金鸡报晓。
五更三点,国王就登上殿堂设立朝会,只见:
宫殿开轩紫气高,风吹御乐透青霄。
云移豹尾旌旗动,日射螭头玉佩摇。
香雾细添宫柳绿,露珠微润苑花娇。
山呼舞蹈千官列,海晏河清一统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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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打开门窗紫气高升,风吹御乐声穿透青天云霄。
云移动时豹尾旌旗飘动,太阳照射下螭头玉佩摇晃。
香雾细细增添宫柳的绿色,露珠微微滋润苑花的娇艳。
众人高呼舞蹈众多官员排列,海晏河清天下统一朝贺。
众文武百官朝见完毕,国王又宣召光禄寺安排十二日的结婚喜筵。
今天暂且整治春酒,邀请驸马在御花园中悠闲游玩。
吩咐仪制司带领三位贤亲去会同馆稍坐,让光禄寺安排三桌素宴去那里奉陪。
两处都让教坊司奏乐,侍奉着欣赏春景消磨时光。
八戒听到,应声说道:
“陛下,我师徒自从相聚,没有一刻分离。”
“今日既然在御花园饮宴,带我们去玩两天,好让师父替你家做驸马;不然,这个买卖生意做不成。”
那国王见他丑陋,说话粗俗,又看他扭头捏颈,撅嘴巴,摇耳朵,就像有些疯癫,还担心搅坏了亲事,只得依从,就下令:
“在永镇华夷阁里安排两席,我与驸马同坐。”
“留春亭上安排三席,请三位另坐,恐怕他们师徒们座位安排不便。”
那呆子才朝上作个揖,叫了声多谢,各自退下。
又传旨让内宫官安排宴席,让三宫六院的后妃与公主居上,就为增添妆奁馈赠礼品,以等待十二日的美好婚配。
将近巳时前后,那国王摆驾,请唐僧都到御花园内观看。
好地方:
径铺彩石,槛凿雕栏。
径铺彩石,径边石畔长奇葩;
槛凿雕栏,槛外栏中生异卉。
夭桃迷翡翠,嫩柳闪黄鹂。
步觉幽香来袖满,行沾清味上衣多。
凤台龙沼,竹阁松轩。
凤台之上,吹箫引凤来仪;
龙沼之间,养鱼化龙而去。
竹阁有诗,费尽推敲裁白雪;
松轩文集,考成珠玉注青编。
假山拳石翠,曲水碧波深。
牡丹亭,蔷薇架,叠锦铺绒;
茉藜槛,海棠畦,堆霞砌玉。
芍药异香,蜀葵奇艳。
白梨红杏斗芳菲,紫蕙金萱争烂熳。
丽春花、木笔花、杜鹃花,夭夭灼灼;
含笑花、凤仙花、玉簪花,战战巍巍。
一处处红透胭脂润,一丛丛芳浓锦绣围。
更喜东风回暖日,满园娇媚逞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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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铺着彩石,栏杆精心雕琢。
道路铺着彩石,路边石畔生长着奇异的花朵;
栏杆精心雕琢,槛外栏中生长着珍奇的花卉。
艳丽的桃花让翡翠鸟着迷,嫩绿的柳树间黄鹂鸟闪现。
每走一步都觉得幽香充满衣袖,每行一处都感觉清新的味道沾上衣襟。有
凤台龙沼,有竹阁松轩。
凤台之上,吹箫引来凤凰的仪态优美;
龙沼之间,养鱼能够化龙飞去。
竹阁里有诗作,费尽心思推敲裁剪如白雪般精妙;
松轩中有文集,考订成就如珠玉般注入青编。
假山奇石翠绿,曲折的水流碧波深沉。
牡丹亭,蔷薇架,重重叠叠如锦绣铺陈;
茉藜槛,海棠畦,堆聚云霞砌成美玉。
芍药散发奇异的香气,蜀葵展现奇特的艳丽。
白梨红杏争相比美,紫蕙金萱竞相灿烂。
丽春花、木笔花、杜鹃花,娇艳盛开;
含笑花、凤仙花、玉簪花,摇曳多姿。
一处处红得像胭脂般润泽,一丛丛芳香浓郁如锦绣围绕。
更让人欣喜的是东风送暖的日子,满园的娇艳妩媚尽显光辉。
一行君王几人,观看了很久。
早有仪制司官员邀请行者三人进入留春亭,国王带着唐僧上华夷阁,各自饮酒设宴。
那歌舞吹奏弹唱,铺排陈列摆设,真是:
峥嵘阊阖曙光生,凤阁龙楼瑞霭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