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一直想要感受人类的七情六欲,这是他几千年来的向往。
可是那天桃小玖坐在桌子上,双手撑着桌沿,晃荡着小腿,自然而然道:
“可是小春,你会不会早就获得了人类的七情六欲。
你看……你说你是人类畏惧的化身。
就比如说我的畏惧,我怕我师父挂掉,因为师父把我养大,他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担心白禾找小三,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他找小三我肯定把他腿打断,再把小三腿打断。
我还怕我最喜欢的玩具车涨价,那因为我超级喜欢那个玩具车。
人类的畏惧好复杂的,本来就包含七情六欲,很多来源于喜欢与向往。
而且小春你啊,讨人厌的很,你看小柔那么暴力,都不会随随弹我脑瓜崩,只有你这个样子。
要说你模仿人的七情六欲,你干嘛好的不学学坏的。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你生来就带有人类的七情六欲。
而且你还养成了非常不好的脾性,例如欺负年纪小的小树苗,坏得很。
你这坏毛病得改,但是我心地善良,就原谅你以前的行为啦。”
语毕,桃小玖又收获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其实桃小玖最想说的是春和因爱与向往而生,以畏惧为名,拥有人类最纯粹的感情,是为鬼神。
而那日春和将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那里确实是在跳动,从出生起便在跳动。
原来人类的七情六欲他早就已经体会,那么便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春和在想,他因人类而生,所以不能给人类带去灾妄。
哪怕人类的畏惧确实转移了……
春和最喜欢的还是曾经那片稻田,那里是他出走的地方,也将是他归去的地方。
于是他在这里将红伞戳进谢妄的心脏。
谢妄一手握着红伞,一手垂落,他弓着身子,垂着头,有眼泪滴落,滴落到红伞上。
谢妄声音喑哑:“所以……哥哥,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啊……”
春和掩盖住那晚他与桃小玖关于“畏惧”的探讨,他只是无奈叹息:
“我没有七情六欲,从不会喜欢任何人了,你是知道的。”
一句没有七情六欲,似乎能够推脱掉许多情情爱爱。
不是他的责任,不是他不想,只是他无情,字面上的无情,谢妄倒也不用为难自己。
此时,谢妄一如年少时模样,他质问春和:“可是我们明明一起走过那么多年,我那么喜欢哥哥。
我时常与你说喜欢,你为什么不听呢,你一定是骗我的。”
说到最后,谢妄声音越发低落,与此同时,一把锈迹斑斑的剑也被他握在掌心。
“但是无所谓了,哥哥,和我一起走吧……”
春和身为鬼神,谢妄不能将春和囚禁起来,于是谢妄千辛万苦,寻到一把弑神的剑。
谢妄将剑举起,浅浅刺进春和皮肉,春和却没有躲。
时间仿若静止一般,良久,谢妄手中之剑颓然坠地。
他阴沉沉问春和道:“你为什么不躲?”
春和看着将要穿透谢妄身体的红伞,淡声道:“有来有往,你也没躲,但是……你为什么不刺进去?”
那把弑神的剑,只要刺进去,那便是真的死也要在一起了。
但是谢妄还是舍不得,那样美的人呢,他最喜欢的人。
谢妄声音里带着奚落与悲伤:
“哥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对我下这样狠的手。”
谢妄弥留之际,拼命让春和背上愧疚感,让春和忘不了他。
谢妄想,他与春和最初的纠缠,便是春和不怕他,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小朋友。
他们在一起经营一个家,有温度,很温暖,让人贪恋。
谢妄究其一生,都在怀念那个时候,可是他手上只有权力,他天生就坏,性子又极端。
他只会选择更加极端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于是变成了如今的地步。
可是无论如何,谢妄是没有想过要春和死的。
浅浅一道伤口的春和,却是比谢妄先倒下。
谢妄不解,他与春和双双跪地,彼此依靠。
谢妄声音沙哑:“怎么回事……你……”
春和笑得越发虚弱,但依旧妖艳:“是畏惧啊……畏惧到底是转移了,天意而已……”
春和来时,便没有想过能够回去。
……
世间动静闹得有些大,能量波动,犹如海浪翻涌。
荡过来,荡过去……
荡着荡着,一直昏睡沉眠的温小柔忽然从床上起身:“擦!怎么去海上了,还晕船……”
目光逐渐清明,见战野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看着自己,温小柔忽的回神,想起发生了什么。
于是,刚刚那声“擦!”仿若没有出现。
温璟弯着眼睛,伸手摸了摸战野发顶,紧随其后,他瘦瘦小小一只,扎进战野怀中。
温璟温声道:“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战野浑身紧绷,红着眼角,闷声道:“院子里的花都开好了。”
温璟犹如哄小朋友一般:“真的啊,我就知道阿野最棒了,能把花照顾好。”
陡然间,温璟眸光有些锐利,他轻轻拍了拍战野背脊:“等下我们再去看花,先去看看小春怎么了。”
……
与此同时,青要山,苏十肆实在是好奇山下,他也许久没有下山了。
好在青要山现在安全得很。
于是假道士带着一副漆黑墨镜,扛着一个算命幡,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晃晃荡荡下山。
他伸手在身前画阵,抬腿迈入阵中,下一秒便踏入了华市的一条小吃街。
买了一份糯米饭,一份煎饼果子,他这才晃晃荡荡继续向前。
……
连城降下帐幕,阻隔世人目光。
很快,风华之地术士纷纷赶到,守在帐幕四周。
忽然,有一个又瘦个子又小的男人,艰难的蹬着单车,慢吞吞的过来。
见前方拉起警戒线,男人从单车上下来。
脸上挂着温吞笑意,很是怯懦的与风华之地术士打着商量:
“小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便我过去一下吗?我有事情的,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年轻术士看着男人,很是不耐:
“没见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吗?快回家睡觉,没事别出来乱凑热闹。
不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的,这些现世的普通人真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可是男人像是听不懂话一般,不为所动。
磨磨蹭蹭站了半晌,男人终于抬头,看向树梢上的连城,温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