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进忠不信神佛，所以他尸骨是否完好他也不在乎，更不相信必须和几百年前就不在自己身上的那二两肉一起下葬才能投好胎这件事。

进忠想着，如果世间都是这么苦的话，他干嘛要一直进轮回呢？

人生百味他这一世已经尝了个遍。

酸，除了被欺负时的心酸，炩主儿死活舍不得凌云彻死的这件事让他泡在陈醋里，比那山西的老陈醋还要酸...

甜，从第一眼看见炩主儿那时起，炩主儿的一举一动，除了为了凌云彻和他吵架以及杀了他以外，每一次和他的互动他心里都像冒着蜜汁子一样甜...

苦，从他记事起就开始吃苦，吃过的苦比吃过的饭还多，进忠没有对父母亲人的任何记忆，自打他记事起就是人牙子手底下讨生活，挨饿挨打是家常便饭，进忠不记得他身边死了多少从水患的地方收罗过来的孩子，被打死，饿死，冻死，发病死的各种样子他都见过了，还有更恶心的，被玩虐死的，还好他小时候不白净不讨喜还又瘦又小，总是冷眼看着你，让人看了就讨厌，逃过一劫，后来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活不下去，狠心来一刀进宫，除了能吃上饭，别的也没改变什么。后来遇到炩主儿，情场的苦更是让他吃了大半辈子，最后死在自己最心爱的人手上...

辣，他从倒恭桶，抬尸体，普通的洒扫太监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走到五品正侍的位置，每一次得脸，每一次晋升都是冒了粉身碎骨的风险，后来为了炩主儿谋算各种事情更是惊险刺激不断...

咸，当他成为李玉的徒弟，其实他是李玉的挂名徒弟，李玉更喜欢忠正耿直没心眼的进保，且进保是李玉自己选的徒弟，用继后娘娘的话来说，是嫡传弟子。而进忠，是皇上提拔的，皇上不可能允许自己的身边全是李玉的人，万一李玉叛变，皇上的安危无人保障。所以从和李玉没有半分关系的人中挑中了进忠，名义上是李玉的徒弟，其实心并不完完全全向着李玉。进忠爬到正侍位置到遇见炩主儿之前的一段时光总是很平静，好似自己的路一直都这么平坦，熬死李玉他就是御前第一人...

进忠一点点回忆着在顾着炩主儿时候忽略的事情，一点一滴，慢慢流过他的心尖，不，鬼魂没有心，那就是从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慢慢的他又飘到了王蟾身边。

王蟾是不用跟着出宫扔人的，但是他去了进忠公公之前住的庑房，一点点收着进忠公公的东西，抹除他存在于世的痕迹。

王蟾走到进忠公公的庑房，是一个只有一床一桌和一个破柜子的单间，就这样的待遇还是御前第二人的上上荣宠。

王蟾将进忠公公的灰色棉布被褥全部抱走，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打开进忠公公的柜子，是一身叠放整齐的蓝色蟒袍和三五身里衣，里衣是锦缎的，和他们主子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