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发现那小孩几乎瘦的皮包骨，胸口分明的肋骨衬托着肚子鼓鼓囊囊的，看不出具体年龄，也许三四岁，也许一两岁。

杨大娘小心翼翼的抱起狗娃，小孩细细的胳膊好像随便一用力就会折断一般。

“我今天中午去打谷场那边端了一碗猪肉粉条过来，他们娘俩还一人吃了一半呢，怎么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呢？苦命的孩子呀，这留下狗娃可怎么活呀。”

轧钢厂随行的两名保卫科干事检查了一番女人尸体，两人商量了一会。

一名干事开口道：“就是自杀，旁边那个凳子上有她的脚印，脖子上的勒痕也是朝上的，不像被旁人勒死的。”

“报公安处理吧。”

“行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吧，公社跟保卫科的同志守在这里等公安同志就行。”

众人这才回到打谷场，因为死了人，大家也没心情吃饭，三五成群的聊着天。

于家姐妹听说死人了，找郭富贵打听，郭富贵把情况复述了一遍。

“仇杀？情杀？”于海棠开始头脑风暴。

郭富贵白了她一眼道：“什么情杀仇杀，保卫科的同志都说了是自杀。”

“我去睡觉了，你俩去不去。”郭富贵打了个哈欠。

于莉脸一红，郭富贵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倒是于海棠大大咧咧的没注意。

“这怎么睡呀，以天为被地为床？这样也好，颇具浪漫主义气息。”

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是用来干嘛的，郭富贵解释道：“咱们睡公社，那边腾出来两间办公室，打地铺，男女各一间。”

于海棠撇撇嘴，好似对于不能睡外面有些遗憾。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

众人起床在公社水池洗漱，一会收拾完东西就要回轧钢厂了。

打谷场众人把东西分门别类的往卡车上装。

杨大娘抱着狗蛋来到打谷场。

“扑通。”一声给众人跪下，几位女同志赶紧去搀扶。

“各位同志，我知道你们是城里的工人，条件比我们乡下强百倍。”

“求求你们行行好，给狗娃这孩子一条活路吧。”

狗娃这时缩在杨大娘怀里，不哭不闹，一对凸起的大眼睛怯生生的观察着众人。

在杨大娘的讲述下，众人知道了原委。

王寡妇是逃难过来的，嫁给了清凉村的一户人家。

她嫁过来后没几年全家就剩了她一个，村里也开始流传起她天煞孤星的说法。

三年前她忽然生下了一个孩子，兴许是过路司机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

村里人开始排挤她，不让她上工，或者是让她干工分最低的活。

她只能咬牙坚持的活着，一天吃一顿饭，或者两天吃一顿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吃顿好的突然就想不开自杀了。

根据狗娃所说，妈妈跟他分着吃了那碗带着肉的大锅菜后突然又哭又笑，然后就把他关在里屋让他睡觉。

郭富贵听完心里堵得慌，没想到轧钢厂的一碗肉菜反而成了压垮王寡妇的最后一根稻草。

轧钢厂众人听完都沉默了，他们条件是比乡下好，可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收养了一个孩子呀。

但是不管又于心不忍，看杨大娘这一身补丁面黄肌瘦的样子，再养个孩子，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第二个王寡妇。

郭富贵看着狗娃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由想到刚穿越时看到妹妹的样子。

看众人沉默不语，郭富贵道：“不如这样吧，让这孩子先跟着我。”

“我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好人家。”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纷纷开始称赞郭富贵。

杨大娘拉着狗娃又要下跪，被郭富贵拦住。

离别时杨大娘摸着狗娃的脑袋对郭富贵说：“我这辈子接了300多个孩子，有闺女养的，也有寡妇生的，我都给他们找条活路。”

“观天观地，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能送到活路上，就别推到死路上。”

“这不也是积阴德行善吗？”

郭富贵带着狗娃，上了轧钢厂的卡车，杨大娘的身影一直矗立在村口，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