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跳跳蹦蹦,左闪右挪,像跨栏运动员似的出了小区,来到公交车站。
虽然现在已经9点零8分,但是10多米的站台还是站满了等着去上班的人。
好不容易来了一班车,叶之衡费劲扒拉的快要挤到车门口,一个矮他一头的小姑娘,像泥鳅一样从他腋下钻到了他前面。
你挤我,我挤你,正好那个小姑娘挤上了车,叶之衡怎么用劲都挤不上。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辆,一群人推搡着叶之衡就往后面的车跑。
这次挺好,叶之衡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后面的人架上了车。
车里已经没有了座位,叶之衡来到车中间位置,拉住拉手带站着,不时的往车窗外面看着“噗噗”过去的车流人流。
一个老大爷在店门口和一个小姑娘在吵架,互相指指点点。
一个穿碎花长裙的姑娘在发宣传单。
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嗖”的一下超过了公交车。
一群人齐刷刷的往前看。
“咦……”那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倒在他心爱的摩托车旁边,摩托车倒在一棵松树边,松树倒向人行道,一条宠物狗在松树下奄奄一息。
靠近车窗的乘客都歪着头去看,几乎同时发出了那“咦”的一声。
然后整车的乘客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不管能不能看见什么,歪头看,探头看,踮脚看,姿势各样。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哧………”,接着“咚”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车顶,车顶被砸凹下去一大块。
车里的人东倒西歪,“啊”“呀”“妈呀”“我靠”的叫声,一个接着一个。
“快看外面”不知谁吼了一声,叶之衡也看到了。
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松树,正好砸在商铺门口的展棚上,“噗”的一声巨响,烟土向四周冲来。
车顶开始“噼里啪啦”的响,而车外,大小不一的石块“下雨”一样的落下,中间还夹杂着黑土。
人们惊慌的往沿街商铺里跑,车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吵嚷着让司机快开门。
这时巨大的一块石头从天而降,车头瞬间瘪下。
鲜血顺着上车的踏板往下淌。
“血…”
“啊呜呜呜…”
“这他妈什么情况?”
“快砸玻璃,快”
“嘭,嘭,喀,刺啦啦啦,啪啦啦”
有人砸开了车玻璃,又有人砸开了一处,大家慌乱的开始往出口推挤。
出去的人手捂着头,冒着“石雨”和“土雨”往商铺里跑。
有被大石头砸到的,倒地不起,鲜血直流。
有被小石子砸到的,忍着疼痛跑,不管不顾。
叶之衡就在车里,不停的拉着别人的手托着别人的身子往外送。
当送出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雨”停了。
这场“石雨”和“土雨”持续下了五分钟,车顶有些地方已经被砸破,阳光透过破口,射进车里,光斑形成北斗七星似的组合。
大家陆陆续续的从沿街商铺里慢慢挪着步的出来,抬着头往天上看。
叶之衡也从车里跳出来,招呼大家一起去抬被砸倒的伤者。
这时,警车和救护车也从远处开来。
叶之衡和几个小伙子刚把一个被砸伤肩膀的胖姑娘抬上救护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叶之衡,你是真不想干了,不想干就别来了”
“不是的主管,等我回去给你解释”
“解你妈…”
叶之衡挂了电话,开始往前走,看看哪里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说来真的奇怪,叶之衡走到这条马路的十字路口,发现前面的马路竟然干干净净,这里根本没有下过“石雨”“土雨”以及松树。
叶之衡疑惑的看了看左右的方向,又回过头去看,原来只有身后那一段路下了“雨”。
没来得及深思,电话又响起,叶之衡也不接,径直往公司的方向跑去。
公司在一座破旧老楼的六楼,最顶层,这里有一部老旧的电梯,但经常停运。
果不其然,今天的电梯又罢工了,叶之衡快步拐进楼梯通道,跨着步的往上奔。
在跨上六楼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主管迎面而来。
看着大气喘三下小气喘半下的叶之衡,主管说,你来的还真巧啊,刚开完会,你被淘汰了。
说完,主管冲着叶之衡的脸,鼓了两下掌。
叶之衡问,主管,什么意思?
主管说,你被淘汰了,就是你out了,你game over了,你被辞退了。
叶之衡问,为什么?
主管说,你自己的业绩你自己不清楚啊,连续三个月垫底,你给我一个不辞退你的理由。
叶之衡说,我没有理由。
主管说,行吧,那你收拾一下东西,办好手续,做好交接,就可以离开了。
说完,主管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叶之衡的肩膀,转身离开。
叶之衡突然有些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到人事部,办理完离职,回到自己的工位,收拾东西。
同事们都过来安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鸟公司有啥好,让叶之衡再找一个好的工作,找到,把他们也介绍过去。
叶之衡说,好,你们继续战斗,哥们去开辟新战场。
抱着自己唯一能带走的一盆发财树,走在走廊上,叶之衡突然想尿尿,转身来到厕所门口。
此时里面传来了主管的声音,这憨货,能把我笑死,玩不死他我。
另一个声音,说,叶之衡原来业绩总是第一,怎么这几个月总是垫底,奇了怪了。
主管压低了嗓子说,我告诉你,你不许出去乱说,吭…,他的那些单子,都是我搅黄的。
另一个声音,说,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主管不屑的说,你懂个鸟,枪打出头鸟,不把他打下去,我怎么办,我的位置怎么办?等你到了我的位置,你就懂了,还有,我就受不了老板每次在我面前夸他。
另一个声音,唉………。
叶之衡听到这里,喘着粗气,握紧拳头,冲进厕所,骂道,你个狗日的敢阴我。
主管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肌肉尴尬的跳动。
就在叶之衡快靠近主管的时候,另一个同事急忙拉住了他,说,小叶,别动手,别。
叶之衡指着主管,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跟老子玩阴的,老子今天非干死你。
同事拉着叶之衡,说,别跟他置气,这鸟公司破工作,不干也罢,大家都想走呢!
这时主管反应过来了,说,我刚才说的不是你,小叶,你看看你,误会了,不信你问他,说完,指着另一个同事。
另一个同事,看看主管,看看叶之衡,皱了皱眉头,说,小叶,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找老板说明情况,犯不着跟他动手,打坏了,咋办!
叶之衡推开同事,说,找老板?谈个鸟,都是狗日的资本家,指着主管,说,你他妈就是个怂货。说完,把手里的那盆发财树砸向主管。
主管躲避不及,正中下怀,疼的抱着肚子不敢吭声。
发财树和盆,掉在地上,盆摔成两半,发财树倒在中间,像男性生殖器一样。指着主管的方向,好像在说,你个鸟人。
叶之衡一路走回去,拐弯,来到早上下“石雨”的那条路上。
这里已经恢复了繁忙,马路两旁的商铺也都在正常营业,路上的被“石雨”破坏的一切,都已经移走,路面被打扫一新。
叶之衡想起了那个不幸的司机,此刻他的家人肯定悲痛欲绝。
但比起死亡,丢了工作这件事好像根本不值一提。
叶之衡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不觉,叶之衡已经回到了出租屋,打开房门,走进卧室,环顾了一下屋内,百无聊赖。
走到床边,坐下,躺下,又不知不觉的睡去。
电闪雷鸣,雨打车窗,叶之衡坐在极速飞驰的轿车里,车外一道道光线闪过,是一辆又一辆飞车。
它们好像不管不顾,只顾着往前飞。
雨水居然穿透了车身,往他脸上和身上打。
手机怎么在车顶响起,叶之衡抬起头,让脸迎着雨,伸手去拿,却被车顶阻隔,一次又一次。
手机的铃声响了又响,叶之衡的心越来越急。
他一只手抓紧车门,脚猛的一蹬,身子往上窜,伸手再去够手机。
“嘭”一声,手和头上的剧烈疼痛让他眼前放出一道暗光。
脑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原来清醒的梦是如此的真实。
叶之衡坐起身,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下着大雨,雨被风吹在身上,而窗户没关。
手机就放在身边,这时铃声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响起。
“喂…”叶之衡漫不经心。
“喂!是小衡吗?小衡?叶之衡?”电话那头声音急切。
“是…您是…李叔…?”叶之衡有些迟疑,
“是是是,我是你李叔,你怎么才接电话啊,快来市二院,14楼,现在马上过来”电话那头的李叔恨不得直接顺着手机通话口把叶之衡给拽过去,
“李叔,您什么事?去二院做什么?”叶之衡疑惑,心开始往嗓子眼提。
“你爸你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