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指尖沾着药香的绢帕覆上他掌心血痕，葱白似的指节轻轻扣住玄甲缝隙里露出的里衣。

廊下穿堂风卷着碎雪扑进来，她鬓边垂落的青丝缠上他护腕金扣，倒像是给玄铁甲胄系了道墨色流苏。

"殿下指节都冻青了。"她低头往掌心呵气，忽然将暖炉塞进他甲胄夹层。

炉盖上錾刻的玄鸟纹路正贴着他心口跳动，连青铜冰鉴里泛起的寒气都染上几分暖意。

庞统麈尾扫过案头残茶，忽然对着水面倒影笑道："楚人善制连环锁，却不知太子妃娘娘的银针专破九曲玲珑。"林婉耳尖腾起薄红，正要抽回的手却被叶阳反手握住。

青年太子指腹擦过她虎口薄茧，忽然捻起三枚银针钉在漆案边缘——针尖挑着的竟是半片楚国云梦泽特产的青鳞贝。

驿馆外传来云板三响，孙谋士捧着星象图欲言又止。

叶阳剑鞘突然挑起青铜冰鉴，鉴中清水泼在青石砖上，竟现出楚国郢都城墙的虚影。"楚王上月命人重修章华台，三百车金丝楠木却绕道函谷关。"他靴尖碾碎水面倒影，琉璃灯映得玄甲上龙纹似要破鳞而出，"传令乐毅将军，明日卯时把燕山猎场的鹿裘全换成蜀锦。"

林婉忽然轻"咦"一声，弯腰捡起滚落案底的玉连环。

楚国特使上月进献的九曲玲珑锁，此刻断口处竟沾着赵国特产的蓝田玉粉。"原来赵使衣袖上的云纹..."她银针突然刺入锁芯，挑出半片竹膜纸，纸上墨迹被药汁浸染，依稀可见"云梦烽火"字样。

庞统麈尾卷起残茶泼向窗棂，水雾中忽然显现楚国令尹车驾的轮廓。"好个移花接木之计。"他抓起案头朱砂笔，在舆图上画出三道蜿蜒红线，"楚人想借赵国之手断我漕运，却不知蓟城粮仓早备下三百石蜀黍——太子妃娘娘上月在终南山采的药种，该派上用场了。"

更漏声里忽然混进玉佩轻响，周翻译捧着漆盒正要退下，林婉突然甩出银针钉住他袍角。

盒中楚国贡茶泼洒在地，竟浮起层诡异的靛蓝色泡沫。"看来楚国使者不仅通晓六国方言。"叶阳剑尖挑起片茶叶，辰砂忽然在叶脉间游走成郢都地图，"连制毒的手艺都带着云梦泽的腥气。"

驿馆外传来马蹄踏碎冰凌的脆响，庞统突然推开西窗。

漆黑夜色里闪过半幅楚国玄鸟旗，旗角金线绣着的星宿图竟与孙谋士手中星象图完全吻合。"看来观星台要多备三十张强弓。"叶阳摩挲剑柄的手突然停顿，玄甲映出林婉发间银簪闪烁的冷光，"明日启程前，记得给楚国使团送去燕山特产的...雪莲醒酒汤。"

林婉整理药箱的手指微微发颤，忽将个青瓷瓶塞进他护心镜夹层。

瓶身缠枝莲纹暗合二十八星宿，正是那日她在渭水畔拾得的楚国秘药。"楚人酿酒爱加朱砂。"她指尖拂过他甲胄领口，忽然压低声音，"但云梦泽的银鳞鱼，最怕终南山的七叶藤。"

寅末的梆子声穿透薄雾，庞统麈尾扫落檐角最后片残雪。

驿馆马厩突然传来嘶鸣，楚国使团留下的车辙印在晨曦中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像极了林婉药箱里那卷《毒经》记载的云梦蛇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