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了墨镜,紧张的四处喊医生。芥子紧紧的盯着他,盯着他眼睛周围的皱纹,注视着这张脸,她喊他,“姨父,姨妈呢?”
芥子记起他了,他就是那段记忆里好爱她姨妈的那个人。他似乎也陪她上过情绪管控课,不过他没有威胁投诉,而是一直在和苹果女士低声道歉。
“须弥在英国,她一定会赶回来的。芥子,来,跟着姨父一起吸气,想象北极的空气……”
该死的北极!
怒气一上来,芥子一下就不抖了,那种不可控的恐慌感瞬间从她身体抽离。
她借着姨夫的手站起来,一只手捏上自己的金属鼻托,想象自己真的能捏到她的鼻梁。
“姨夫,不用叫医生了。”
“不行。”她的姨夫认真的时候极其威严,“我答应过须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芥子猛然绷不住了。她只是看到面前的姨夫,十一岁的记忆就疯狂的涌进她的脑子里。
她记得十一岁的生日,她和须弥已经到了英国,姨夫会专门从霓虹坐飞机过来,陪她过生日,还给她买了一只儿童款棒球棒,以及一个丑得让须弥大笑不止的娃娃。
她还记得姨夫很爱毛毡,但他审美极差,做出来的娃娃丑得能止小儿夜啼,但有意思的是,须弥却不觉得,她甚至很自豪自己的丈夫有这门爱好。“芥子你不觉得正道做的很可爱吗?他真的很有创意。我第一次见到玩具羊能有三个腿,小狗棉花娃娃长着六角形的眼睛。”
三脚羊,和星星眼狗。关联着一件芥子十一岁时最后悔的事情。
她是笨蛋,还是个急性子的笨蛋。
在过海关的时候她明明就把三脚羊和星星眼狗放进了背包里,可是到了英国却发现包里空空,而那一年的感恩节,芥子却在姨父寄来的贺卡以及照片里,看到了她那两个似乎装了支撑架能站起来勾肩搭背的玩偶。
“姨夫我要回去。我没问题,我要回家。”
芥子说的家不是没有任何记忆,没有丝毫熟悉感的五条悟的房子。是在没去英国之前,她和姨夫姨妈住的东京市郊小独栋。
那间小独栋距离市中心很远,门对面就是水田。她的房间,在二楼,她记得床还是粉色的,窗帘上挂满了姨父自己戳的玩偶,夏天晚风一吹,又诡异又好笑。
“哪个家?”夜蛾正道任她拉着,语气满是茫然。
“墨田町啊!市郊那套独栋。门口还有须弥种的花?你忘了吗。”
夜蛾正道表情变得很凝重,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得了重感冒。
“已经卖掉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说好等我从英国回来也要继续住在那里吗?”
夜蛾正道伸手习惯性的捂住了自己的下巴,芥子知道这是姨父每次焦虑时都会有的动作。
可她现在注意力完全不在对方为什么焦虑这件事上,而是他空空的无名指。
那段恐怖的争吵,又在芥子的脑海里闪过。须弥在哭,夜蛾正道在说对不起。
“你们离婚了。”
说完这句话,芥子眼前一黑,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