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芥子保持着背对，眼睛定定的看着窗帘遮不住的那条透光的缝。

“你生气啦？”

“如果你再继续用下巴压着我的被子，说不定我马上就会生气。”

五条悟无意义的笑了几声，“你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发脾气。”

芥子皱着眉瞥了他一眼。“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不，我超级了解你。”

“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像在掰着手指算，“记仇，坏脾气，好战分子，冲突爱好者，怪咖，人缘超差，要是有谁惹了你那可真是太倒霉了。因为你会一直记恨在心，时刻和对方对着干。哦，还有！你超爱威胁人。”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转身就能给你一拳的吧？”

五条悟笑得床都在颤，好像芥子说了什么爆笑笑话一样，好一会，他才出声道，“你看，我真的很了解你。”

芥子没有说话，她只是把半张脸更彻底的埋进了枕头里。

“所以，你是在气昨天晚上我在你门口放音响的事吗？可是《音乐之声》真的很好听啊。或者，你是在生气我偷偷睡着了？我才没有睡，我是在装睡看你能不能——”

“不是这些。”芥子打断了五条悟的碎碎念。

她不是因为那些小事生气，准确的说，她的怔忡和他昨晚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为什么……”

“我在表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要用表砸五条悟的那一刻，芥子在表带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芥子。

那是她的表，那或许是很多年前的某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戴在手腕的表。可她却没有一点印象，没有一丁点的记忆。

更可怕的是，不仅表是陌生的就连睡在那里的五条悟在那一瞬间像是个芥子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不认识这块表。不记得确实是一种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表是虚假的。而在此之前，我也不认识你。”芥子转身看着五条悟，她没有舍得把那句，‘那么有没有种可能，我们之前的情谊也是虚假的’，说出来。

可五条悟却大胆的说出来了。

“你觉得我是假的。”

芥子没说话，只是认真端详他。

他没有伤心，没有难过，也没有生气。说实话，这很不像芥子这几天接触下来认识的他。

芥子了解到的五条悟是个小孩。他直白热烈，无论眼睛还是心，都是透彻干净的。

他热爱胡闹，耐性极差，想一出是一出，最爱折腾人。

所以此刻他该生气才对，发着脾气和芥子说狠话，然后气呼呼的跑去厨房，拉开冰箱，报复性的当着她的面吃三大桶冰激凌，好像只要他那么做了，绝对能惩罚到芥子。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那么做。

“芥子你知道吗？客厅的柜子里的手办其实是假的，他们不会活过来。阳台上摆着的那盆花也是假的，就算浇热水，它们都不会枯死。这个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是假的，包括我，他们说我是神子，我也觉得是假的，因为神能挽回一切，但我知道我不能。但你知道什么是真的吗？”他伸出右手去碰芥子的指尖，让她摸他的脉搏，触碰他的眼睛。

“能被你触碰到的我是真的。刚满十七岁的那个晚上，我许愿说下辈子想投胎当你的小孩，也是真的。以及最最最最重要的，我很爱你，是千真万确的。”

五条悟将捏在左手手心的表重新戴回了芥子的手腕。

“不要再紧张不安了，好吗？不然我就在你床边吃完十桶香草味冰淇淋。然后，全部，吐在，你的被子上。”

芥子刚刚被感动到的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

她绝对要脱下手表，像在奥运会上扔铅球一样，用尽全力的往五条悟脸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