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没有想到二十九岁的自己已经混蛋到这个地步了,“家属签字的时候,总有人来吧。”
“你说夏油先生?来是来了,就是——”
“可以了,不用跟我讲他。”
芥子不是讨厌夏油杰,她只是不认识他。她觉得他肯出钱给她治疗,已经够尽到责任了。
那张离婚证书她一定会签的,只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见他一面,她需要知道改变她名字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是个怎样的人。
“金属鼻托的话,两个月左右你就可以拆了。身体上的伤,芥子小姐你恢复力惊人,根本不必担忧。至于大脑,我没有办法下定论。不过以过来人的经验,我个人觉得,其实没那么影响生活。
生活就是不断的做加法,可是脑容量有限,每个人都如此。所以偶尔的减法,其实挺难能可贵的。”
“医生你也出过车祸?”芥子问。
藤幕医生侧头向芥子展示了一下他后脑勺一块类似斑秃的地方。
“医患关系会那么紧张,真是让人很无奈啊。那一锤子的投诉,搞得我也差点翘辫子。”
芥子抿着唇,表情分外严肃,她看着医生那块伤疤,心里总想纠正些什么,比如患者恶意。
“袭击者本人呢?”她说。
“已经在看守所了。唉,不过好像很快就能被无罪释放。”
芥子完全处于肌肉记忆般的提问,“开庭了吗?现在处在第几次开庭?”
藤幕医生摸着自己的寸头,苦思冥想了半天给不出一个答案,看来那一锤子切切实实的影响到他了。
“那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医生端详着芥子好一会,用别的话题转移了。
芥子很锲而不舍,她不喜欢故意伤人却能无罪释放的结果。可无论她怎么问,医生都不说。
直到离开会诊的房间时,藤幕医生忽然对芥子说,“夏油公辨,谢谢你的好意。但你该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了。”
(六)
在五条悟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时,他指着菜对芥子说,“我不要求你夸它们,但是你必须夸我。”
芥子夹了一筷子牛肉进碗里,边吃边说,“好牛,好棒,好厉害。”
她就差鼓掌了。
“不对!”他胡乱的扯下围裙,“你忘记说宝贝了。”
芥子咽下牛肉,觉得他在为难她。“我可以用打字表示吗?”
“你以前嘴上也会说的。”
五条悟在给她盛汤。她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那张漂亮的脸,想着他这几天像照顾小孩一样的照顾着她,她没有理由不说。
但问题是,仅剩十五岁记忆的她也才刚刚认识五条悟。没有感情基础,她真的喊不出口。
“呃……”
“好吧,那就先欠着,以后要叫回来。”
任何口头上的约定都不具备法律效应,芥子牢牢谨记这句话。
“对了悟,你知道什么是公辨吗?”
芥子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正开冰箱拿蛋糕的五条悟,在话音问出的一瞬,似乎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