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软醒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楚玥周身一僵,强按捺住发抖的手心,难以置信的看过去。
就看到一美貌的少妇神色焦急地赶了过来。
她梳着百花髻,身着石榴红色的交襟长裙,薄施粉黛,袅袅婷婷。
堂堂信阳侯的夫人,无论是姿色容貌,还是家世门第,哪一样不是上乘的?
这样娇艳的人儿应该就是一生得意圆满的才是。
可楚玥知道,
上一世,她们母女都没有圆满。
她为了自己贤后的名声,看着自己的夫君一茬茬的选秀纳妃;
而母亲呢,
父亲和其表妹青梅竹马的那段情谊,始终是横在母亲心头的一根刺。
上一世,自她记事起,母亲和父亲之间就有些怪怪的;
一开始她不明缘故,后来才偶然得知,母亲在父亲的书房收拾陈年旧物时,发现了一个上绣着茹”字的香囊。
而“茹”,正是她那位表姑姑的闺名。
她不知道父亲对那枚香囊是否有做出过解释,但她知道,母亲早在父亲的不干脆和不坚定中死了心。
“阿软?想什么呢?”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贴上她的额前,温婉柔和的声线飘进耳中。
楚玥眼眶一酸,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江氏心里一急,将女儿搂到了怀里好声哄道:“好乖乖,怎么了这是?”
“做噩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可要娘亲再叫个大夫来看看?”
楚玥扑在母亲的怀里,闻着熟悉又久违的馨香,眼泪止不住的倾泻而下。
深宫十载,她好累,好想娘亲。
每次心里委屈了、难过了,她都只能一个人在深夜里偷偷藏在被褥里哭一会,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生怕被宫人听见,传出去说她这个皇后不端庄,更有甚者猜测她莫非是嫉妒哪个妃嫔受宠吃飞醋了?
嫔妃可以拈酸吃醋,她是皇后,她不可以!
所以再怎么不易,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有些事,当你只有一个人,或许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事后甚至能淡然一下,言一句不过如此;
可当身边有了可以依赖和撑腰的人,那些不值一提的委屈和心酸就会霎时被无限放大。
就像此刻,楚玥抱着母亲,其实有许多话想说,但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只呜呜咽咽的流眼泪。
女儿娇生惯养了十几年,从来没这么哭过,江氏一时心疼坏了。
一边拿着帕子给女儿擦眼泪,一边耐心的柔声哄着,“阿软不哭,娘在这呢~”
“不哭了不哭了,有娘在呢,没事的。”
楚玥刚要止住的眼泪被这句“有娘在呢”再次触动,这次直接是嚎啕大哭。
是啊,现在的她,有娘在身边,有娘可以依赖,可以抱着撒娇;
可是上一世,从进宫到去世,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楚家的阿软,从进宫那一日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冰冷端庄的楚皇后。
楚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哭了多久,江氏就耐心的哄了多久。
等她哭累了,才终于安静下来;
江氏抱着揽着女儿,走到一旁,将她按着坐在梳妆台前,接过丫鬟们递来的温热帕子,“来,敷会眼睛,否则哭了这半日,明儿个眼珠子必然肿的核桃似的。”
楚玥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一抽一抽的,还打了两个哭嗝,那小模样,可笑又可怜。
江氏执着帕子,替女儿敷了会眼睛,又让下人取来两枚煮鸡蛋,剥去蛋壳,再捏着雪白的鸡蛋在女儿的眼睛处来回滚动。
刚煮好的鸡蛋温热,因哭泣太久而酸涩肿胀的眼眶被这温热熨帖,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短短的这几刻钟,楚玥却觉得像历经几生几世那么漫长和心累。
趁着母亲给她敷眼睛的功夫,楚玥也慢慢地收拾了心情,让自己沉静下来,好好地思虑一番,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这一世,她要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