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姐姐,为什么要瞒着我和墨菊呢?”谎言的滋味是很苦涩的果实,尤其是对于情绪的变化异常敏锐的小家伙而言,她在最早就已经发觉到了我所顾虑的事情,然而直到最后却也没有追问下去,“总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但我相信夏辉,他走过了这么多艰难的路,即便跌倒也会重新爬起来,完成所执着的事情……”
相信吗?如此轻薄的话语,却承载着如此庞大的能量,让我为之感到羞愧,也感到不甘。
因为不管夏辉面临的是什么,我都没有办法帮上忙,亦如同他这四年来走过的坎坷,不论是在地下的斗争中身临火线,还是帮助我为父母的身亡翻案昭雪,自己似乎都只是处于旁观者的位置,完全没有帮上什么忙。
是啊,没错,不满的对象并非是夏辉,他是我没有办法挑剔的人——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容易冲动,外加某些事情上很神经大条而已——如此一来那个没有什么用处的家伙就只能是自己,一个依存在他的庇护之下,渴求得到什么的少女。
“沐的话,什么也都不需要做啊?”越是这样体贴的话语,越是这样甜蜜的陷阱,就越是让我感到痛苦,一种奇怪而又显得愚蠢的痛苦,“你都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得到解决,就应该好好享受人生了才是,我也很乐意同你一起走下去。”
那样的话,不就只有你还在继续不知疲倦地奔波了吗——我当时很想这样去反驳他,可到嘴边的话语却没办法吐出来,只能以哽咽的苦涩全部埋在心里,同时以表面很开心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欢喜,一份充斥着沉重心意的欢喜。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在高考这件事上胡闹……”说是可以认同,那也不过是委婉的说辞,我至今还记得在之后偶然于街边碰到学校老师的时候,他那副拼命忍耐也差点就要爆发的模样,“人生能有几个三年?既然不想要参加高考,你为什么要来上这三年高中?把人生的大好时光浪费掉……你真的不可理喻……!”
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对此我心知肚明,所以不会去反驳,却也不会去认可,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自己的理由,却会因此而忽视其他人的经历,变成单方面的指责。
“但渐渐的……我、我好像也有点不知所措了……”不久之后的某个夜晚,在我筋疲力尽以后,不知是不是放空了大脑所致,紧紧缩在夏辉他的怀中,却有些害怕也后悔似的流下了眼泪,“这样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我连今后到底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就算升学的话……我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吗……?“
也许是对于这突然失控行为的担忧,也许只是想要出于安慰目的的糖果,那时的他以很坚定的语气告诉自己他会支持我的一切选择,并答应由衷地永远爱着我,听起来反倒是有些过于老土了,却也在苦笑之中给予了自己莫大的勇气,去相信自己没有错。
“我年轻的时候,曾是很坚定拥护学历重要性的学生……”后来秋老师听说了这件事,也特意找过我进行开导,让我切身感受到即便如此也有人愿意和自己站在一起,去包容自己做出的过分决定,“但事实就是,死读书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你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而读书,那也许追求其它事物才是更有价值的选择。”
可到头来,任性真的是什么好事吗?甚至就连我唯二高过于夏辉他的优势——金钱和学历——也都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就能够得到且赋予对方的,更何况这样直白的理由?真的能够让自己释怀吗?
“……唉……我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临海街边的店铺,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又是换了许多家的招牌,不过听说菜市场那边牛叔的小店倒是似乎很坚挺的样子,但不论如何,他们才是真正以“普通”冠名的人们,懂得自己的生活到底是什么,与相映照的海洋共同涤荡。
“自我的价值和社会的价值……我到底有做到了哪个呢?”虽然是教科书上死板而又无趣的内容,可当我真的步入社会以后,却讽刺地也为之感到了些许迷茫,“夏辉他……走在很伟大的事情的路上呢……这样下去的话……我到底还配不配得上他呢?”
越是去想着这些事情,我就越发感到胸前闷得慌,结果到头来还是迷迷糊糊地停在了路旁,在那个夏季第一次“多管闲事”的椅子附近,我愣愣地坐了下来,感受着凛冽如刀的海风呼啸而过自己的发梢。
“说起来……这附近好像也是我和‘桥’碰面的地方……”有关于他的事情,据说在东窗事发以后潜逃去了海外,因为有人帮忙顶罪的缘故拖延了时间没能抓到他,但后续是否会有跨国的联合抓捕行动,我也不清楚就是,“……只是又少了一个人……一个与夏辉他知心的人……”
枪伤在国内,如今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这样的烙印就深深刻在自己身体上,令我不自觉地想起来有关“爱”那个女人的所有。
“我是并不在意的,说到底我也已经放下了。”当时的夏辉,在那个求爱的烈日沙滩上,说着这样“无所谓”的话,将那本象征着“爱”小姐心意的笔记本烧的一干二净,不知是在否定,还是真的对那些事选择了释怀,“过去的……果然还是就让它过去吧。”
四年啊,四年,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难以想象的事情呢?
打开手机编辑起信息,想要说的应该有很多才是,最起码也应该问一问夏辉他什么时候回来,可一想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就顿时感到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结果到头来还是留着大片空白,呆若木鸡地什么也没有做。
“我……真是没用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