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孟富心头比谁都明白,打手们自身难保,已经救不了他,他只能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不敢做声,心急如焚盼儿子能来救他,躲过这场从天而降的大灾难。
当牛犊子的弹弓小石头打进去时,孟富以为鬼进去抓他,更是蜷缩成一团。还好是趴在地上,否则,牛犊子的小石头会把他孟富打成筛子,能捡回一条命,也得脱了十八层皮。
天快黑了。
长工们见孟富还没有露脸,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大胆的便跑到草棚门口叫他。
听到长工叫声,本来想站起来像个人的堂堂走出去,无奈,不知道中午没吃饭饿得双腿发软呢,还是因为恐惧,孟富双腿哆嗦得无法站起来,只得像狗一般狼狈爬出草棚,脸上横肉绷得紧紧的,眼睛惶恐试探地看了看四周,见天已经发黑,又不见了打手们,战战兢兢问道:“他——他们呢?”
这时,有个长工嘲笑呛道:“上午出鬼了,乌鸦叫的时候,他们被天上飞来的箭射中,像孩童撒泼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后来大伙儿光顾干活,没看到他们跑哪儿去了。”
心头明白打手们跑哪儿去,这时孟富没胆量迫使自己凶起来,哀求口气叫长工们把他扶回家去。
长工们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一路上故意磨磨蹭蹭,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到村子还有一大截路要走。孟富这么一个大富大贵财主,这样的夜里,他哪走得了,结果摔了几跤,脚崴了,手也脱臼,身上小伤更是不必说。
到家的时候,孟富只剩下半条命。
更要他孟富命的是,叫儿子去叫郎中时,儿子却早已吃过晚饭一头钻进被窝里做他的大美梦,妻子陈氏呢,又爱搭理不理的,最后孟富只得使管家去叫郎中。
郎中是把孟富脱臼的手复位了,可是他不给药啊,说是家里没药,要明天上山去采。
火了。孟富要郎中连夜上山去采药,否则,连夜扒了他家祖坟。
憎恨在心中燃烧,脸若茄子,嘴唇都气得发紫,郎中咬牙道:“那行,孟老爷。你叫个人给老朽举火把,老朽连夜上山去给你采药,治伤药全长在悬崖峭壁上,能不能连夜采到,看你的命好不好了。没人给老朽举火把,乡里乡亲的,你真要扒老朽的祖坟,你就扒吧,老朽的祖坟又不是甚么风水宝地。”
——蛇蝎心有多恶毒,手段就多毒辣。
要治伤哪等着天亮。孟富当即叫管家跟郎中连夜上山去采药。
人是到山上啦,可是郎中不傻,带着孟富的管家哪儿也不去,径直朝几里外悬崖峭壁的山走去。
又偏偏在快到悬崖峭壁山关头,火把灭了,这个时候又是三更天,离天亮还早着呢,两个人只好躺在灌木丛睡一觉,等天亮。
对身旁这个獐目鼠眉管家,郎中从来没有什么好感,他助纣为虐,就是孟富身边一条会咬人的狗。今夜这样难得好机会,人生难有几回,不好好折磨折磨他,他郎中岂不是很傻。
身子还没躺稳,郎中即催促管家,道:“管家,还是快走吧,耽误孟老爷治伤,老朽可担当不起。”
“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连个路都没有,怎么走?”管家黑暗中怒瞪郎中一眼,一肚子火撒在他头上,大骂道:“家中没药,你当的是什么鸟郎中啊,害得咱这三更半夜要跟你到山上瞎撞。”
一个管家还狗仗人势,想爬到他头上拉屎拉尿,郎中没那么好脾气惯着他,黑暗中也拉下脸,怒斥道:“你在老朽跟前骂什么骂,要骂,回你主子面前去骂。不要以为你高人一等,充其量你不过是孟富身边一条咬人的狗,还不如傻子。”
“你——”管家气得肠子扭成一团,居然有人敢辱骂他狗,还不如村里那个见到人就吃鼻涕傻呼呼笑的傻子。
采药回去时已经是下午黄昏,把孟富气到伤口撕裂的痛,满嘴脏话,扬起手指戳郎中大骂:“采点药,到现在才回来,你是不是存心要叫俺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