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娘,别吵了。”在一旁小颜乌见父母亲争执,急了,忙劝道:“孔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父亲,俺们走的时候,阿翁、阿婆叮嘱的话要听,不听,会被雷劈。”
人小鬼大。小颜乌心里不想父亲回老家去,父亲离开家,家里仅剩下他与体弱多病母亲,一旦母亲生病,他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家庭生计重担又落在他稚嫩肩膀上,他没空去掏鸟窝。
连八岁小儿子都这样说,颜凤只能把抑郁、内疚堵在胸膛,他揪心呐,不知父母在亡国之后怎样了?
孝心是可贵的,无奈现实太残酷,是一根钢索套在颜凤脖子上,他无法解脱,上次逃亡乞讨盘缠,那是有妻子、幼儿在身旁,善良的人同情,这一次身无分文又要一路乞讨回去,一个青壮年,还有几个人会同情他呢,人家没欠他。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只能面对现实,颜凤第二天早上带上小儿子,上山打猎。
人是在山上,可是心不在,心在远方故乡,在惦记、思念年迈父母亲,颜凤也苦也难啊,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后悔听从父亲南下逃避战乱,才会落到如今不知父母是生是死的音讯,在思念、惦记与牵挂中煎熬。
父亲心不在焉,跟他说了一大堆老虎的事,他像一堆死灰,一点反应也没有,小颜乌火大:“父亲,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孩儿的话?”
“噢,噢,噢——”这时,颜凤才醒过神:“你刚才说什么,乌儿?”
小颜乌愤愤道:“俺在说老虎,你根本没在听。”
颜凤歉意道:“刚才父亲在想你阿翁、阿婆,他们含辛茹苦把父亲养育成人,身处世乱却不在身边照顾他们,打了这么多野味,他们也没吃上一口,父亲这胸口痛呐——”
也许是被父亲感染,好久没做声,小颜乌在想着什么?
倏地抬头,单纯眼睛注视父亲,小颜乌一个大人语气安慰道:“父亲,你不必难过。俺们把打来的猎物保存着,等不打仗了,就送回故乡,给阿翁、阿婆吃。能把那只老虎打来,太好啦。”
“嗯。”苦笑着,朝不懂事又懂事小儿子点点头,颜凤道:“射老虎,要有很好的弓箭。现在有了铁箭,又有了柴刀,俺们明天再做把好的弓,劲道大,才能射死老虎。”
“太好啦,要做新弓箭啦……”小颜乌兴奋地欢呼雀跃,小小年龄却是气吞万里如虎,口气不小:“俺要用新做的弓箭射死两只老虎,一张虎皮给娘当被子,另一张虎皮给阿翁、阿婆当被子。”
神情凝重,没有说话,颜凤只是心中发出一声长叹——乌儿,但愿慈乌保佑你,你孝心遂愿。
第二天早上,颜凤去砍了一根老竹,花了一天时间做了六把弓,一边念叨可惜没有牛筋,有牛筋做弓弦简直棒极啦。无奈下,颜凤只好去找野生亚麻做弓弦。
颜凤这是暗中发力,要和小儿子打猎去换取回故乡的盘缠,像他这样一个家境,眼下也仅有这么一条赚点盘缠的路子。
好笑的是,身为父亲,又是堂堂一个青壮年,颜凤居然要八岁的小儿子助他一臂之力,实现这个夙愿,还要小儿子保密,不跟他母亲季氏说出。
小看了季氏,季氏是谁呀,是个人精,早看破丈夫私底下偷藏的那么一丢丢小九九,只是不说破罢了,她内心深处潜伏一种不服从三从四德的强势。好不容易脱离公、婆束缚,儿子又小,所以季氏要夺权,不能叫丈夫主宰她的命运。
上次是因为生计逼迫,只得从嘴里抠下猎物舍不得吃,才换得铁器和农作物种子,这次不一样,季氏显得大手大脚,丈夫、小儿子打下的猎物,她仅保存够一个月吃的,其余的全落进肚子里,毕竟庄稼才刚刚种下,每天除了野菜、野果外,就是猎物了。
这样一来,颜凤暗暗叫苦,又不敢明说。
弹指之间,两月个过去。
庄稼是长的喜人,可是这卖不了多少钱呐,还要挑到集市上去卖,靠它卖钱攒盘缠,要等到猴年马月哟——
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