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说着道歉的话,可秦执眼中却无半分道歉的意思。
这个站在金字塔顶层的男人,自然有自己的倨傲和矜娇。
道歉不过是表面的涵养,而骨子里,这群人,谁都不肯向谁真正的低头。
世子都给了台阶,哪儿有不下之理。
“今日也是我等没有拦住世子爷,改日上府探望世子。”
小公爷哼了一声,瞧着秦执马背上的那只白狐,扬鞭策马离去。
快到丑时的时候,府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或者,早有管家来报时,秦湘玉就在春雨和春花的催促下到了府门口。
天气冷得冻人,她委实不想出来。
她也不担心秦执。
只不过,今日那些神色落入春雨和春花眼中,自然是担心秦执的。
她怕届时露出马脚,又惹了秦执不快,只好立在府门口等他。
管家已经将秦执的基本情况与她说过。
听闻他只受了伤,并无性命之忧。
秦湘玉心想这人倒是命大。
正琢磨着,长街上,忽然亮起闪闪火光来。
火光一路渐大。
而后,一群人骑着骏马,裹挟着冷风,就踏破长街,驰骋到府门前。
马蹄声慢慢停下。
秦湘玉心中平静,知道是秦执回来了。
她转过头。
那张面庞就落入秦执眼中。
冷风袭面,心中却似有热意腾腾。
想必,是刚才一路驾马,累出了热意。
他就那样打量着那名站在府门前的女子。
若说第一次见她时,就如同春日里那茬儿最嫩的桃花。
那如今再见时,就如冬雪中熏红的寒梅了。
似有暗香袭人。猝不及防,落了满怀。
秦执翻身下马。
扯到伤口时,拧了眉。
却从容阔步的朝她走去。
此时他的气质凛冽,裹挟着杀伐之意。
他覆着面,秦湘玉瞧不出他的神色。
周遭一片静悄悄的。
她就瞧着那人,一步步向她逼近,犹如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
落到她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将她拢了个严实,一双眸子也又暗又沉。
她不自觉的,仰头屏气。
目光缓缓地落到了秦执的脸上,他不声不语,叫人琢磨不出端倪。
她的视线缓缓地顺着他的脸慢慢往下移,见他锦衫脏污,裂开豁口,眼角的余光继续往下,见到那个香囊似有豁口,紧张的提了一口气,眉毛也拧了起来。
落在秦执眼中,就是秦湘玉见到了他身上的伤势,故而紧张。
竟有几分,畅快之意。
许是秦湘玉担心的目光取悦了他。
叫他心中十分舒适。
秦执缓缓开口。
“我回来了。”
就见她如受惊一般,抬头瞧着他。
眸中华光比星辰更加璀璨。
他缓和了语气,怕自己吓着她:“我无事,你无需担心。”
她的笑就落进薄雾微光中:“您无事,平安回来就好。”
秦执顿了顿,复又开口:“早前与你承诺的白狐,猎到了。”
“您何必以身犯险。”秦湘玉站在那儿,心中惴惴。
许是秦执并未发现。
否则又怎会这般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连语气都轻柔了几分。
这般反常。
她心下担心,却也不敢多瞧。
见她不是很高兴。
秦执拧起了眉,眼中又有了些冷意。
开口也带了些冷硬:“早前与你承诺了。你可是要我失信?”
秦湘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关于失信这个问题,您还失得少吗?反正什么都得按您的心情。
她垂下目光,缓了下情绪,再抬头时,已是一片温和笑意:“不是,我只是觉得,白狐虽然难得,但下一次也能猎到,若是三爷您受伤就不好了。白狐如何珍贵,哪儿比得上您?”
秦执心下畅快,落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
秦湘玉刚要收回手。
就听他说:“别动,我伤了肩胛。”
复而他在她耳边又开口道:“这还是外面,旁人还看着。莫不是,秦姑娘要毁约不成?”
秦湘玉便不动了,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勉强:“您先进去,叫大夫为您处理伤口。”
秦执垂首,就瞧秦湘玉的面容落了满眼。
早前,侍卫们都叫他尽早处理了伤口,再者说已经关闭了城门,今日也回不去,叫他晚些,可听到他那便宜表妹在家中等他,等的惶惶不安,想到她那落泪时的可怜样,秦执忽然不想叫她担心。
总归是做戏,也合该做了全套。
就打马回来了。
以至于肩胛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
这一下了马,不是先想着处理伤口,而是先想着安抚了她。
直到见到那眼中忧怯之色散去,秦执才将人拥了个满怀。
若是,若是她且再乖些。
他也可再损一些代价。
而在秦湘玉再次碰到秦执的那一刻。
她就注定只能成为弃子。
秦执如何想,秦湘玉不得而知。
两人进了府,秦执也并未松开她的手。
她总觉得,今日他似乎有些改变,却不知这改变究竟在哪里。
这种未知的感觉,让她惴惴不安。
“主子爷,这白狐?”
有人在她们身后开口问。
秦执拥着秦湘玉回身。
秦湘玉这才看到被侍卫提起来的白狐。
腹中微隆,眸光乞求,身躯轻颤。似是引颈待戮。
“剥了给夫人送去。”
她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怎了?”
秦湘玉摇了摇头:“无事,三爷,我们进去吧。”
她连自己的处境都改变不了。
秦执却拧了眉。
回身瞪了那侍卫一眼,多话。
直接拿下去刮了,哪有这么多事。
他捏了捏她的手,开口:“若是生了崽子,那皮毛就不如现下光滑精美了。”
他顿了顿又道:“冬狩时,我想见你戴上。”
“多谢三爷,我明白的。”
她如此懂事,倒叫秦执安抚的话不知如何说了。
两人进了府。
已经有大夫在屋内候着了。
等大夫为秦执处理碎石时,秦湘玉本想出去,却被秦执攥住了手。
“一会儿,你替我包扎伤口。”
那大夫看了秦执一眼:“世子爷,您这伤若是不好好包扎,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秦执一眼扫过去,那大夫就不敢说话了。
倒是偷偷瞧了秦湘玉一眼,这世子爷对这美妾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宠。
这样的事情也敢交到她手中。
却是不敢置喙世子爷的决定,只叫人脱了衣。
秦执就以抬不起手叫秦湘玉为他脱衣。
她刚要拒绝,就被他具是深沉暗色的眸光盯住。
“别叫我说第二次。”
不过是脱衣而已,也不是第一次了。
秦湘玉认命的为他解盘扣。
期间,秦执不时的调笑两句,一会儿拧眉吸气,一会儿问她为何脸红。
单单脱个衣服,就去了半盏茶的时间。
那大夫就站在一旁瞧着他俩调情。
秦湘玉恨不得原地钻出一个洞逃离。
那人衣服脱了个精光,露出健硕的胸膛和狰狞的伤口。只穿了条亵裤,就那么大敞敞的站在门内,一点都不知道害臊。
秦湘玉就收回了手,低着头,坐在一旁饮茶以解尴尬。
大夫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走了过来,替秦执把脉。
复而观察他的伤口。
处理了碎石之后,就把药盒推向秦湘玉,细细的向她嘱咐上药的步骤,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然有世子爷的令,但大夫也不敢松懈。
秦湘玉一一应是。
“奴才过两天再来为世子号脉。”
世子任性,到时出了问题受连累的是他们。
秦执嗯了一声。
等大夫走后,方才让秦湘玉为他上药。
这事儿,秦湘玉已经驾轻就熟了。
秦执三天两头受伤,给他上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上出经验了。
上完药,秦湘玉拿了药箱就要出去。
秦执拉了她的手腕。
“大夫可说了,这药一天三换。你明儿一早再过来,嗯?”他的尾音带着喑哑,似有深意。
之前几次受伤,他这便宜表妹都躲得飞快。
“我明日再来给三爷换药。”她开口。
秦执点了点头:“若是不来,我就去你丫鬟那儿寻回来。可懂?”
秦湘玉抬眸看他。
“我准时过来!”
秦执这才松开她的手:“好梦。”
他盯着茶盏,轻笑了声,梦里有他,才算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