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回来的时候,秦湘玉和春花春雨正坐在西厢房外的花圃里给香囊搁花瓣。
他顺着东厢房的抄手游廊走过来,远远的,就见秦湘玉几人背对着他坐在花圃中。
春花和春雨不时的过去问她什么,而秦湘玉只点头笑着回应,夸赞她们的手艺厉害。
不过是仆役,哪值得如此夸赞。
不成体统!
秦执就站在那里,盯着三人。
直到春花发现秦执的身影。
推了推春雨,而后知会了秦湘玉。
她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从那一片花圃中抬头,那些红的白的粉的绿的,仿佛一瞬间都失了颜色,黯淡了下去。
而她脸上挂着的笑容,也黯淡了下去。
她朝他恭敬俯身:“三爷。”
两位婢女尽皆规规矩矩的俯身行礼。
秦执撩袍走过去,两名婢女规规矩矩的退后。
他伸手拿起一个香囊:“这是?”
秦湘玉笑着回:“闲来无事,就做几个香囊。”
秦执嗯了一声。
秦湘玉以为他没有兴趣,就要离开。
没想到秦执开口问:“可有我的?”
“怕入不了三爷的眼。”
也就是从未把他放进眼中,说得这么好听。
“我瞧着倒是不错。”秦执伸手拿起那个潮绿染青的香囊。
秦湘玉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刚才她特意寻了机会,把花瓣藏了进去。
以昨日秦执对她的态度,两人若真的发生什么,她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
眼下她和丁香的命还在他手中捏着。
虽然秦执与她有过保证。
可强权之下,保证又有什么用呢?
当你是弱势的一方,旁人要毁约,根本一点道理都不会讲。
她只能尽可能的割袍让地,保全自己。
“三爷。”
“若是三爷喜欢,我重新替你做可还好?”
秦执捏着香囊,“我就喜欢这个。”
秦湘玉藏在衣袖中的手捏的骨节泛白,她微笑着说:“若是三爷喜欢,那就给三爷了。只是我瞧着这颜色不是很衬三爷。”
这色彩确实有些女气,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先搁我这儿两天,等你做好了新的,再与我来换。”
“好的,您喜欢什么花香?”
秦执低头嗅了嗅香囊。
秦湘玉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味道倒挺特殊。”
“用的什么香?”
秦湘玉笑吟吟的回:“什么花都用了点,用的杂,不若我替您寻了一种香?也不显得斑驳,您觉得呢?”
“不必麻烦,就按你的来。”
秦湘玉点点头:“行,您喜欢就好。”
说完,秦执就抬了步,往正房去,不多时,又走了出来。
秦湘玉见他已经把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被他的气度一衬,原本柔色的香囊,竟显得有了几分磊落之意。
“您要出去?”
秦执开口:“约了人骑马,冬狩不久,他们倒是想练练。”
秦湘玉嗯了一声,走了过去,眼光在那潮绿染青的香囊上扫了一眼刚才她可有把香囊系紧?
心中虽然担忧,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你还是小心些,不要摔了磕了。”
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也不要多吃酒。”
倒不是因为关心秦执。
只不过那群人打马狩猎到时候动作定然不会温柔,万一撕扯坏了香囊。
藏红花掉了是小,秦执发现了是大。
她为何要藏,秦执总会明白的。
他不让她怀孕是一回事儿,她不想要他的孩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执多看了她一眼,明明昨夜还那般说,今天却……不管是欲擒故纵还是旁的,秦执语气终归温柔了些:“不吃酒,我也会注意不磕着。”
他捏了捏她的腮,感触到她的面颊有些凉:“早些进去歇着,等着爷猎了白狐回来,给你做围脖。”
“您放心,我省得的。”
她在他眼下,笑意温婉。
秦执嗯了声,又嘱咐春雨春花好好照顾夫人,就出了门去。
等秦执走后,秦湘玉像是失力一般坐回凳子上。再没做香囊的心思。
春花春雨都看出了秦湘玉的失神。
“夫人。”
“天凉,我回去睡会儿,你们且做着。”
春花春雨点了点头。
秦执出了门,先去了茶庄喝酒。
倒不是喝酒,只是借着喝酒和暗线联系。
晋府目标太大,来往的人很容易被盯上。
也不是人人都像他的暗卫那般厉害。
所以到酒馆更为合适。
秦执这些日子说是吃酒作乐,实则在暗中调查联系。
他已经找了酒庄布庄的人合作生意。像是要长久留在川蜀,甚至已经在找人打听买个大宅院,大有安家之意。
这些肯定会传到宋青野耳中。
宋青野手下的人已经蠢蠢欲动。
毕竟,秦执给的,都是真金白银。
秦执谈生意时,宋青野就在对面酒楼看着。
宋青野说:“再等等看。”
眼下还不确定这位世子爷的身份。
虽说晋王世子是常年以面具覆面,可长久以来,都在别庄养着,不轻易见人。如今秦执在这节骨眼上失踪了,晋世子就出来的,怎的不让人产生怀疑。
“大人,再等恐怕来不及了。”
宋青野放下茶盏:“来不及什么?这私盐的生意,只有我们在做。若他想要分一杯羹,也只能从我们手里拿货,你们着急什么?”
“只怕届时这位晋世子手里抽不出那么多银子和我们合作。况且我们的私盐已经压了三批了。零零散散来买的,都是散户。”
晋世子来的时候带了多少车马啊,以他这种大笔挥霍,到时候落到他们手中的还能有多少。
“他没有,有的是人愿意来。”
听宋青野这么说,下属们也不敢说话了。
可藏着的心思却不停。
秦执办完事,就出了酒楼,一群公子哥儿已经来了。
二十三四的年纪,正是浪荡的时候,大家勾肩搭背的。
从前还与晋世子混不到一起,那人虽然一身纨绔气质,可眼中的冷冽怎么都挡不住,这段时间下来,才发现晋世子也算随和。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好说话的很,因而大家都随意起来。
见到晋世子,什么腔都敢开。
众人勾肩搭背的簇拥着秦执。
“世子爷,今日马场比一遭?”
秦执颔首,淡淡开口:“改日。”
“世子爷这是?”
秦执没再答话,只垂下眼皮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都是浪荡惯了的人,自然一眼就瞧见今日秦执的不一样。
那不一样,就落在秦执的腰间。
有人伸手就要去取秦执的香囊。
被秦执伸手按住,口吻依旧很淡,但却不容置喙:“莫动。”
众人讪讪的退开,虽然不再上手,可嘴上不停:“世子爷这是新纳了佳人?”
秦执不语,抬手抚上香囊,似乎连鼻尖都染上了那清丽之意。
旁边有人道:“怎么可能,晋世子一向为家中那丽人守身如玉。”
“若真纳了,你我岂会不知?”
“那这香囊?”
“想来是嫂子送的罢。”
任他们如何猜测,秦执依旧但笑不语。
“不若世子给我们瞧瞧嫂嫂的手艺?也好让我们回去给家眷们说了去,好好找嫂嫂学习学习。”
秦执这才开口:“莫闹,今日这头赏就由我牵了。”
他们每次打马比赛都会出些彩头,大家具是图个开心。
“世子爷的头赏,我们可期待着了。不知可否有嫂嫂的香囊?”
“小公爷莫闹世子爷了,小心吃你世子哥哥的教训。”
一群人嬉笑开来:“不闹了不闹了,敢问世子今晚是何等头赏?”
秦执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就拿那尊琉璃盏做今日的赏头。”
那尊琉璃盏天下只有五只。皇帝曾赐予晋国公府的。
“世子爷敞亮!”一群人肆意大笑,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就往马场而去。
马场后面,就是一个小型的猎场,五六座连绵的青山。前面都是专人清理过的,后面一般都不会去。
没有大的猎物和危险,小型的猎物倒是有的。
为了这彩头,大家都拿出了劲儿来。
只有秦执慢悠悠的驾着马,许久才伸手搭箭射出几支。
每每落下箭,都有一只猎物。
秦执射完,就有仆役去取了猎物过来。
他也不拘多,私下观察着,他今日主要的目标是去猎一白狐。
早前出门的时候,和那女子说好了的。
晚上回去,若是没带,指不定她要如何闹。
想到那莹莹的目光,秦执忽然不想叫那光亮落了下去。
且再等等。
且在忍忍。
只有等待的够久,摘下果实的那一刻,才能体会到最极致的愉悦。
他这些年什么都得到了,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也就是他这便宜表妹的出现。
让他多了点滋味儿。
左不过也没有多久欢愉日子。
就尽情的纵情声色一把。
秦湘玉当然不会闹,这些都是秦执自己想当然的。
白狐这种动物可遇不可求,非常罕见。
但他早已在那女子面前应下了,总不能失了面子。
想到这里,秦执打马前去。
后面的仆役开口:“主子爷,您慢点。”
秦执未答,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忽而,他听到前面传来声音。
他叫停了马,仆役也跟上了。
“前方为何这般热闹?”
有人要前去打听,秦执却开口:“过去瞧瞧。”
就驾着马过去。
先过来打听的人道:“主子爷,说是小公爷遇上了一只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