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身后的春花春雨追了过来。
“夫人,您还未穿鞋。”
秦湘玉回头,颇有些感激这两人解了她的围,见两人拿着衣裳和鞋子快步过来,正要退出去。
就听屋内声音道。
“进来。”
声音不大,但她刚好能听清。
语气不厉,但莫名的有股威慑力。
秦湘玉犹豫着刚收回一只脚。
就见有人过去拦住了春花和春雨。
秦湘玉收回目光,就听到屋内的水声停止了。
不多时,屋内就走出个人影。
那人身着月牙色中衣,踩着木屐朝她走来。
就停到侧厢房的位置,瞧着她。
他的墨发湿漉漉的,有大片的水渍从他的发梢落下来,沾湿了中衣,落尽松松垮垮的衣物之中。
天冷的冻人。
秦湘玉都替秦执感觉到冷。
那人像是无甚感觉,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捏着茶盏看她。
“还需要我请?”
那目光乍一对上,秦湘玉才察觉不妥,急急的垂下头,却没有踏进房门,反而是退后一步,整个人都落在寒风中。
她盯着门槛,感觉那人锐利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头顶。
“我来就是想问问三爷,叫丁香去做什么了?”
秦执许久未语,久到秦湘玉感觉自己的双腿都站麻了。
他也还不开口。
秦湘玉打量他一眼,才发现他已经坐到了圈椅内,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
“三爷……”她急急又道,连声音都大了些许。
秦执抬眸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着急,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尊口:“进来。”
好像在说,你若是不进来,我也有的时间与你耗。
秦湘玉与他耗不起。
捏了捏手,走了进去。
门就被人阖上了。
她往后瞧了一眼,然后再回过头朝秦执走去。
福了福身,这才开口:“我并不是质问三爷的意思。”
她还未说完,就被秦执打断。
他略掀起眼皮子:“不是质问,那是什么?”
秦湘玉一时无语。
“我只是忧心丁香。”
他盯着她:“你怕爷做什么?”
她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情绪平静下来,“她只是个奴婢,什么都不懂。就算有什么不对,为她给三爷赔不是。若是因为我有什么惹怒了三爷,也请三爷不要迁怒旁人。”
早前她与丁香有过交代,断然不会主动招惹秦执。
再者说,今日她去参加赏花宴,秦执也是出门了的,后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可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秦执怎么可以只字未提。
那么,只有可能因为她。
秦湘玉的心往下坠,脑袋中乱糟糟的。
她在想今天的事情,究竟是哪一桩惹了秦执生气,她又不敢开口问。
无论是藏了藏红花,还是林夫人的试探。
或许两者都有。
或许没有。
她怕若是没有,她自己说漏了嘴,到时候引来更大的麻烦。
秦执放下茶盏,语气平静,但却又隐怒之意:“哦,迁怒,如何迁怒?”
“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值得我迁怒她人。”他的语气沉沉的压了下来。
压迫感像是大山,笼罩在她头顶。
秦湘玉缓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勉强起来。
“我如何知,我哪里会惹怒三爷,若当真有什么,还请三爷大人打量,不要与我计较。若我当真错了,请您……”
“请您言明。”
“也好教我今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秦执盯着她,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个通透明白。
可是,除了着急,只有着急。
兴许,是那几分着急,掩盖了其它。
“不再犯?”
她急急点头,与他保证:“我定引以为戒,不会再犯。”
虽然知道,她此刻不该这样急色丁香,这相当于把软肋放到了旁人面前。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不去焦心她的生死。
丁香是她来这个世界上最先认识的一个人。
她忠心真诚,哄她护她。当她有危险时,第一个冲在前面。
秦湘玉从她身上获取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份安全感。
正是因为有了丁香,她才能走到今日,还未崩溃。
人总要有希望才能活着。
有希望,才能坚定的走下去。
若是什么都没了,那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他伸出手,点了点茶盏。
她便乖觉的走过来,为他添茶。
眼中虽有急色,但也不敢催促,唯恐他生气发怒。
只敢隐而不发。
秦执唇角微扬,也不说话,享受着她对他的殷勤。
等她快绷不住时,又开口:“头发湿的,晚上睡觉,怕是睡不安稳。”
他素来稳重,也不会刻意这般为难人。
见了不喜的人,杀了便是。若是喜欢,旁人更是欢喜的向他奔来。从不消他多费手段。
可不知怎的,这些事情落到他这便宜表妹身上,就分外自然。仿佛如何,都是理所当然。
他逗弄她,理所当然。
他为难她,理所当然。
他要她听他的话,眼中心中只有他,也是理所当然。
她合该属于他的。
就像从前,他养的那只小狗。
每每他用骨头逗弄,都会亦步亦趋的跑过来。
可有一天,他这狗,却吃了旁人喂的食。
秦执宠它更甚,直到亲眼看见旁人因想让他痛心而活刮了它。
他心中无甚感觉,甚至瞧着那绝望眼神隐隐畅快,直到它嗷呜的叫唤求救着咽了气。那人将尸首丢在院中。
有丫鬟仆役来报,秦执沉默着,叫人拿去埋了。
旁人都以为他伤心,所以不忍心去瞧,只有他知道,那绝望的眼神,他都瞧尽了,无甚新奇之意了。
后来,他再不养狗,别人也只觉得,是因为他怕触景伤情。
而事实上,不过是他觉得,没甚意思。
养狗哪儿有养人好。
端茶递水,百般谄媚。
秦执盯着秦湘玉落在地上的身影。
他眸光一动,挲了挲玉扳指,而后似不经意般把手落到那片隐隐的腰肢处。
目光缓缓地往上移一点。
就是他所刻下的字。
这是只属于他的,独属于他的。
他对秦湘玉,是有两分不一般的。
若是她乖乖听话,他就多养一养她,不至于叫她落了像那只小狗的下场。
虽然,他的私心里,也隐隐期待着,见那双流光溢彩的眸中,缓缓落下光去,黯淡下来,是怎样的场景。
可此时,他觉得,也没必要那般快。
或许可以多等一等。
她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就像她此时站在他的身后,乖顺的为他擦拭头发。
腰肢微微贴近他的后脊背,隐有暗香从身后传来。
秦执阖上了眼皮子,屈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桌案上。
秦湘玉只感觉,背后发冷,明明屋中暖气袭人。可莫名的她像是被什么盯上了一般。
努力甩开这种感觉,用帕子为秦执擦头发。
水珠不可避免的落到了她的手上衣衫上,她却无暇顾及。
等给秦执头发擦干之后,她的手都麻了。
主要是这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就算是男子,也蓄长发。又没有吹风机,全靠她手擦,偏生还因为着急知道丁香的消息,手下动作快了些。
又担心扯到秦执的头发惹了他不快,故而整个过程又艰辛又煎熬。
忍着着急,她对秦执开口:“三爷,好了。”
秦执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平常无二。
“三爷……”她的眸中,急色难掩。
秦执欣赏够了,这才开了尊口:“坐。”
她就乖乖的坐了下来。
秦执只觉得心下无比熨帖。
他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
那目光像打量一件是否合格的商品,让秦湘玉难以忍受,可偏生她只能忍受。
粉白的中衣因为浸了水色,贴在瓷白的肌肤上,身姿更显。
秦执的目光暗了暗,继续往下打量。
瞧着她停止的腰肢,修长的腿。
最后,落在那双未穿鞋的足上。
秦执盯了半晌。
秦湘玉的视线中,只瞧的秦执目光盯着她的腿间,忍不住收了收脚,这才发现,自己还光着脚。
往后缩了缩,但却什么都挡不住。
她的喉间干涩异常。
开口带了点涩意的哑:“三爷。”秦执未语,也未移动目光。
过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
浓浓的暗色身影就把她罩在身下。
秦湘玉呼吸莫名急促,整个人都往椅子中缩了缩。
眼睁睁的瞧着他逼近过来。
而后秦执双手撑着圈椅,将她整个人半拢在怀中。
秦湘玉呼吸停滞了一瞬,想往后,可整个脊背已经贴在了木椅上。
冰凉坚硬的木头,就抵在她的后背,隐隐作痛。
握着扶手的手,骨节也泛出粉白色。
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连声音都难以发出来。
只能眼睁睁的与他对视,而后秦执收回了目光,缓缓在她面前蹲下。
在她不明所以之时,秦执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腕。
滚烫的手心,像烙铁似的。
似乎要把她脚腕上的肌肤灼穿。
秦湘玉忍不住想要收回脚腕。
却被他牢牢捏住。
半分不让。
她的目光落下去,就迎上他望过来的眼神。
浮浮沉沉,明明灭灭。
具是深意。
秦湘玉看不懂那目光,只暗自觉得心惊。
诚如她第一眼见这个男人,就觉得过于危险,深不可测。
那种感觉,就像是食物链中的天敌。
只消一眼,你就确认,在这个人手下,绝无生还之意。
可人,都想要活着。
所以总妄想着能绝处逢生。
可外面早已是猎人布下的天罗地网,如何逃生。
这种窒息感,近乎要把她压碎了。
她惶惶不可安的眼神,就落在他的眼中。
让人分外想要蹂躏。
秦执想,他喜欢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