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孤星。他们君臣只有报团取暖,才能彼此成就。李治之所以跟他坦露心声,除了想赢得他的理解之外,更多的是携手共进。
裴行俭问道:“大王,您明日照常去天禄阁吗?”
李治坚定道:“当然要去。不然,如何移花接木,彻底断了李泰做太子的道路?至于吴王李恪,徐徐图之不宜过急!”
“大王英明。不过,您还是当心。平安为要!”
翌日早起,长孙询一头是汗地来到晋王驻京官邸,悄声对李治说:“大王,临海公主昨晚经裴郎君劝说后,辩解说她自己从没想过与之搭讪,只是看不惯她那副目空一切的得意样。倘或,她这过嘴的毛病会影响到晋王,她今后绝不会再与之多言。”
李治听罢,颔首一笑颇为感激道:“请裴郎君替寡人多谢姑母。”心想,这临海公主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大王的感激之情,询儿一定带到!”
这天,李治从天禄阁出来时,已是戌三刻。此时,长安的暮鼓已敲响了三声儿,城门与宫门也早已关闭。
在他步行走到玄武门东侧角门时,果然见到城楼下聚集了无数骑着骏马的胡人。他们一手勒住缰绳,一手举着火把。橘红色的火随着夜间料峭的寒风吹得左右晃动。领头之人披发左衽,络腮胡子占去了半张脸。他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举起明晃晃的弯刀指向城楼,正用蹩脚的汉语与城楼上的守门将领喊话,隔着远李治不知他在说什么。
即便如此,那胡人狂傲放肆的样子,看得暗中观察的李治只觉得眼睛里飞进了一粒沙子。忽闻一阵叉叉声,李治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将悬在腰间的佩剑抽出来半截,在月色下射出银色的寒芒。
李治定了定神,“哐当”一声儿将剑收回到了鞘中。借着火把的光,他默默观察着敌方的人数。发现胡人护卫队密密麻麻,约莫两千多人,手里握着的突厥弯刀,在残月泼洒的银光下犹如野兽的利爪。
还有那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左骁卫将军,驸马都尉阿史那社儿的部下执思偕!几天前,裴行俭告知他吴王李恪与这个胡儿暗箱勾结,说要借助叛乱将剩下的两个嫡出藩王一网打尽。
原因是,执思邪往昔与废太子关系匪浅,太子被废后,吴王李恪曾派人找过执思邪说“太子之所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皆因陛下偏宠魏王之故。意在让魏王来制衡太子的权力。当然,魏王也早有夺嫡之心,父子两儿共同对付太子,将军觉得这对殿下可公正?”
执思邪听罢,因废太子之故,更加深了对李世民的成见。他问吴王李恪派来的使者,“可有办法替殿下报仇?”吴王使者道:“如今魏王组织门客党羽在武成殿编修《括地志》来往必经玄武门。将军可率领您手下的胡人护卫在玄武门假装叛乱,待魏王经过便可结果了他!”
执思邪非但不怀疑此事不妥,反倒对吴王献计千恩万谢。
如今看这架势,这胡儿并不是真心想替废太子鸣不平,按照吴王的计策假装叛乱伏击李泰,他们是真想借此机会发动叛乱了。
李治记得,六年前他曾在跟随父亲接受突厥部落归降仪式上见过执思偕!相貌粗犷身材健壮又十分肥胖,一脸的杀气。那时,年幼的李治隐隐感觉此人绝非善类,只奇怪阿史那社尔为何如此信任他!
当时,父亲将他们君臣分散启用,执思偕再不归阿史那社尔管制,自然是执思偕想干嘛就干嘛,再也不必顾虑阿史那社尔!想必,父亲看出他的执思邪的反骨,所以有意分开他们。这样免得日后执思偕连累阿史那社尔!再联想到现在,李治着实佩服父亲的远见卓识!
就在这时,一个大火团像是被人往外抛出般,从城楼下抛了下来。灼然爆出,顺着风势扑向胡人叛贼。天崩地裂般的喊杀声猝然响彻整个太极宫。隐隐的风声过后,暗夜里刹那间涌出如蚁的人潮。
无数支火箭如狂风暴雨般,嗖嗖嗖地射向城下的胡人叛贼。
此时,玄武门正门城楼已经化为触目惊心的火海。熊熊的大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幕。马背上的胡人被城门上射下的雨箭射杀,落下马背,骏马吓得嘶鸣四处奔逃。
李治见机以最快速度。拉住一匹马的缰绳跃上马背,驾驭着马儿从玄武门角楼的一侧奔去。待玄武门的喊杀声,箭镞嗖嗖声渐渐远去,他才松了缰绳让马儿慢了下来。适才他听到尉迟敬德的一名手下说,反贼所骑之马皆从御马苑偷盗而来的。偷来的,不如说是抢来的!
李治调转马头,往御马苑缓步走去。
经胡人护卫队这么一折腾,这里已然物是人非。新任御马监冯浩等人因反抗无效,被前来抢夺马匹的执思邪手下的胡人拦腰劈成了两截儿,又是身首异处惨不忍睹地横尸在马厩的栅栏处。
眼前这血腥而惨烈的一幕,好似一块磨火石般擦起了李治心里愤恨的怒火。他藏于广袖下的手紧紧得捏成了拳,咬牙咒骂了一句:“该死的胡贼!”心想,天子脚下皇宫大内之中,这些突厥胡贼都敢肆意杀戮,将人命视为草芥!那么,边境上呢?他们对那些生活在大唐边境的百姓,岂不是比这个更加残暴,更无人性了!
倘或不将突厥带给大唐的威胁彻底铲除,永无宁日的又岂能局限于边境的百姓?怕是整个大唐数百万的百姓,也会被胡掳肆意践踏。
眼前的惨状,更激发了李治争夺皇位的欲望。只有登上皇帝的宝座,他才能有权力和能力调兵遣将外攘夷狄,还边境以安宁,让大唐的子民不再遭受这般苦难。李治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让这些侵略者付出惨痛的代价,让大唐的威严重振,边境的和平永驻。
由此,他又一次想到了裴行俭和他的师傅苏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