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浅山皱眉,下意识看向邱慢慢。
邱慢慢垂着头,长发从脸颊两侧落下,从裘浅山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和不停颤动的眼睫。
“跳楼身亡。”裘浅山迎上刘美萍的视线,平声回答。
“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刘美萍用力拍了下大腿。
她眼中的兴奋过于昭彰,让裘浅山感到很不舒服。
“怎么说?”他淡声问。
“我跟你讲,婶去打听了,你们那栋楼的邻居说,你爸已经有些日子没上班了,他那单位来过至少三拨人,你爸都没让进屋!隔着门嚷嚷,又‘仲裁’,又‘法院’的。就你爸跳楼当天,他们单位还来过人呢!我跟你讲,你爸肯定是被他们逼上绝路的,你得跟他们要赔偿!”
裘浅山皱眉听着,在脑子里回放那一日的场景。从邱朗朗推开家门直到邱瑞泉凌空跃下天台,一幕接一幕。
“哎你这孩子听见没有啊?!”刘美萍拔高音量。
裘浅山收回思绪,直直对上刘美萍的眼睛。
刘美萍倏地打了个寒噤。这倔崽子莫不是真摔坏了脑子,眼神怎么这么不对劲。
她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一把将邱慢慢推到病床前:“你爸倒是一跳解千愁了,你可得多为你自己和你妹想想!再说,也不能让你爸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啊!”
裘浅山看看柔弱无措的邱慢慢,又看看言之凿凿的刘美萍,饶是他并非不通世事的高中生,一时间也拿不准事情本身是真有蹊跷,还是眼前的女人想借机敲笔竹杠。
肖姐说过,他的手术费和住院费是邱瑞泉所属公司给垫付的,这显然与刘美萍口中“逼死员工”的行事作风相悖。所以直觉里,裘浅山不太认同刘美萍的说法;但这里面若真是存在他尚未知晓的内情,他肯定得弄个水落石出,毕竟不能白白......
裘浅山没再继续想下去,而是对刘美萍说:“刘婶我知道了,等出院了我会寻过去问个明白。”
“那哪儿行啊!”刘美萍一瞪眼,“等你好利索黄花菜都凉了!”
裘浅山忍不住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位家长。”右手边一直靠坐着输液的病人忽然冲他们这方向喊了声。
裘浅山偏头看过去,是一个和他一样头上包着厚厚一圈纱布的年轻人。
“是您晚上陪住吗?要是陪住得去护士站登记一下,折叠床不多,去晚就只剩躺椅了。”
“是,”小男孩的父亲应和,“顺便再帮他买个脸盆,牙刷牙膏什么的也没有吧?饭卡充了吗?”
“啊......那什么,慢慢,你问问看你哥还差什么东西,帮他跑跑腿。”刘美萍状似随意道,她抚了抚外套前襟,往外挪了两步。
小护士折返回来,堵住刘美萍,没好气地说:“他才出ICU,还离不开人,要是家属不能陪护,就去给请个护工,有六百的,有八百的,能干活儿,废话还少。”
刘美萍翻了翻眼皮,可也只能假装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把邱慢慢推到病床前,讪讪道:“听听你哥意思,看用不用请个陪护。婶子先去买菜哈,晚上给你包饺子吃。”
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闪出了病房。
半晌,邱慢慢终于抬起下巴,眼中泪光点点,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