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尽身姿未怠,仍正襟危坐着,但眼看这雨虽小却未必会停的模样,便觉今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了,索性卸下了腰间的武器搁置桌面,打算也学余凉一般稍躺一会儿,为明日的行动养精蓄锐。
烛火燃尽,他触碰到那柄匕首时在黑暗中怔愣了一瞬,继而想到了不少往事,“前几日我路过丹河县,寻了个铁匠铺给兵刃磨刀,让那铁匠一看,才知道你送我的匕首就是蜀地所制,蜀水淬火,削铁无声,当是极好的武器。”
萧寒尽轻轻将匕首搁到桌面,继续说着:“亦是说起这个,我才忆得八年前,我们师兄妹几人就是随师姑途径巴蜀时,我曾谈及此地冶炼术为世间上乘,若能得一把此地最好的匕首防身当是再好不过。可惜当时行程紧迫未能如愿,过后便忘了,没想到你竟还记着。”
他语气沉缓,是一贯的平静淡漠,但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却是显露了自己难得会陷入的情绪之中。
过往的记忆里仇恨占据了大半,对于萧寒尽来说,唯有的美好应该便是儿时与同门相处的时光。
余凉睡意正盛,他回忆起的过往又与自己没有关系,便随意应付道:“小小贺礼而已,你喜欢就好。”
得到回应的萧寒尽却来了兴致:“还是丹河县,那时你与姜韶好玩乐,在街边让老板照着你们的模样捏了两个小糖人,都拿着舍不得吃,结果发生了何事,你可记得?”
萧寒尽语气中带着少见的笑意,余凉却已意识昏沉,想着就几个半大孩子还能发生什么稀奇的事情,遂胡乱答道:“记不太清了……是被骆游师弟抢去了吧。”
闻言,萧寒尽嘴角因回忆浮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仿佛又回到了登陵县的雷雨夜,晦暗中他朝身侧望去,声音变得沉郁:
“不,是清湘。她趁你们不备,给你们的糖人各舔了一口,舔化了糖人的脸,最后两个糖人都不得不归了她。”
余凉含糊回道:“师姐还会做这种事……”
萧寒尽没有继续说话,沉默下的胸臆已如山雨欲来前的阴云密布。
是啊,原本他提起这件趣事,就是想与她一起回忆同门儿时的天真烂漫,哪怕是现在已变得温婉知礼的晏清湘,也曾有过那般顽劣、孩子心性的时候。
只是他没想到,余凉却回了这样一句让他无比震惊的话。
因为骆游,当时并没有同来巴蜀,甚至……还未拜入山门。
萧寒尽的视线穿过不见五指的黑暗,落在余凉熟睡过去的脸庞上,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猜疑。
半夜,绵长细雨开始愈演愈烈,因快入秋了,雨虽大却没有了登陵县那夜的惊雷磅礴。
萧寒尽坐了许久,不停作响的雨打棚顶像是堂鼓急奏,在催着他去落下一记惊堂木,为所有的猜测下一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