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翻了个白眼:“反正皆是断月楼的贼子,杀谁不是杀。中州分舵若被剿灭,便能还中州一地的安宁,我们不亏,各取所需。”
站在众人身后的连晚亭又再次出声:“萧师兄,只是如此吗?”
萧寒尽深深看了眼连晚亭,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连晚亭背着光,大殿门就在他身后敞开着,挡住了照向萧寒尽的暖阳。
萧寒尽垂下眉睫,“于蝉猜测风止夜此时定在总舵地宫中闭关养伤,进入地宫有数道机关,是安全之所。但我想,于蝉能猜到的地方,风止夜怎可能会去。若不在幽州总舵,便还有一个地方,就是中州。”
众人心领神悟,萧寒尽利用于蝉试探出了风止夜所在之地,又通过于蝉取得了进入分舵的腰牌,届时便可里应外合,一举剿灭断月楼中州分舵与风止夜性命。
而那时断月楼群龙无首,必然大乱,正是彻底夷灭断月楼的最好机会。
邱识扬袖招来一名弟子,与众人道:“我待会便修书几封,让门中弟子快马加鞭送至各大门派,让他们各派弟子鼎力相助。你们几人是我太初门最得意的弟子,此去路途凶险,万望小心。”
余凉几人躬身应下。
邱识朝连晚亭道:“连少侠,此去中州途经悟禅山庄,你且让他们送你一程,好有个照应。”
连晚亭一听这话哪肯答应,若回了山庄师父就未必肯让他出来参与诛灭断月楼的行动,而断月楼的杀父之仇是不得不报的,中州之行他必须跟着太初弟子一道前去。
想罢,他走出人群,站在殿中朝邱识抱拳道:“晚辈愿随几位师兄师姐前往中州剿灭魔教。”
邱识脸色平静,似在预料之中的泰然处之,他点点头没有拒绝:“连少侠胆识过人,有你在,我太初门这几名小徒必是如虎添翼。”
萧寒尽连日奔波赶回的太初,再及众人商讨完已然入夜,虽事情紧迫,但邱识还是让几人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动身。
…
夜中无云,朗星点点高悬头上,萧寒尽的石青长衫与被星月照亮的夜空汇成一色,余凉紧随他身后迈入览众院,身旁的姜韶吵闹着让她将观复洞内的事情细细讲来。
余凉使了个眼色,示意姜韶看看身前的萧寒尽——师兄未破众妙之门,不宜在他眼前提这种事。
姜韶撇了撇嘴,见一旁的晏清湘点头应和,只好噤声。
几人随着萧寒尽进了房中,点亮了烛火,他便将背在身上的包袱放在桌上。
他修长的手指绕了两个来回,轻轻地解开包袱,从里取出了四个锦盒,颜色不一,大小略有差别。
骆游年纪小,萧寒尽刚掏出锦盒,他已喜上眉梢,急急道:“大师兄给我们带的手信?”
萧寒尽颔首应是:“游历各州时看到的一些小物件。”
“大师兄何必破费。”晏清湘双手接过。
姜韶急不可耐先拆开了锦盒,看向眼在一旁不说话的余凉:“有人每次都念着要,大师兄要是不带,就不知道要被缠多久了。”
被点到名的余凉正不知如何自处,萧寒尽便把属于她的一份锦盒递了过来。
萧寒尽的双眸此刻平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杂余的情绪,他浅声道:
“恭喜师妹夺魁年试,得见师祖。”
余凉愣愣接过,她对这个师兄并不了解,先前还道观复洞会是他心结之一,谁知对方竟是如此坦然。
见师妹余凉不像往常那般兴奋地接下手信,萧寒尽敛了眸色没有深究,他从怀中取出一条剑穗,转头朝连晚亭道:
“此回太初不知来了客人,只有这条扬州的剑穗勉强能算得上个小礼,万望连师弟莫要嫌弃。”
未曾想到自己还有份的连晚亭连忙摆手,声声推辞。
余凉最看不得这种送礼拉扯,她一把接过萧寒尽手中的剑穗,大大方方地塞入连晚亭怀中,手拍着他的胸口道:“别客气了,给你就收着。”
连晚亭剑眉一扬,无奈地与余凉相视而笑,便将剑穗收入袖中,向萧寒尽施礼道谢。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动作熟稔自然,显得十分亲近,萧寒尽眼神中闪过异动,但随即消散不见。
晏清湘心细,见萧寒尽风尘仆仆一日未憩,她只好提醒道:“大师兄舟车劳顿,还是快歇下吧,我们明日早些动身。”
随后她朝几人使了使眼色,姜韶几人才乖乖抱着礼物离开了厢房。
余凉走在最后,刚迈出房门,萧寒尽突然叫住她:“师妹。”
她站在门处转回身来,屋外夜色深重,她面朝屋内的双眸却明亮似星。
萧寒尽见她没有像往常般赖在房内,缠着要多呆一会儿与他闲谈,这种不习惯竟让他没忍住出声叫住了她。
余凉神色中尽是疑惑不解,萧寒尽无法解释为什么叫她停下,只好另寻了个话头:
“在众妙之门,师妹最后对上的是何兵器?”
“星驰剑。”余凉如实答道。
萧寒尽眉头一皱:“你竟将命运交由了师祖左右?”
闻言余凉大惊,星驰剑最后的万千变化是由宿齐在洞内运转操控的,所以与其说是她解对了,倒不如说是她选择了宿齐满意的解法。
萧寒尽能这么问,说明他是知道如何解开这众妙之门的,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师祖说的执念太深,究竟是何执念?
见余凉久久不答,萧寒尽又继续说着:“我记得你曾说过,只有剑在你手里时,你才会坚信它不会刺向你。”
他依然站在桌侧,一动不动:“我以为,我们会是一样的选择。”
余凉垂下眼眸,她不知道眼前的萧寒尽有多了解之前的余凉,但她知道,她了解现在的自己。
默言了片刻,她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般,抬眼回视萧寒尽:
“一切皆为目标而行,师兄不愿顺势而为,是因为师兄不在乎师祖的指点吧?可我在乎,我必须学到不凡的武学。”
以前的余凉就像是萧寒尽的小小徒弟,他说什么她便听什么,恨不能拿着纸笔随时跟在他身后记着,从未现在这般敢顶撞于他。
萧寒尽穿过房门看向院外南绥山夜景,一切未变,他又看回眼前人,仍是那般眉眼,没有什么不同,但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他点点头:“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