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凉苦笑抱拳:“那可多谢‘连师父’了。”
玩笑中藏了讥讽,余凉也不管他怎么想,只觉得此刻筋疲力尽,索性掀裙而坐,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几时了?”
“已近辰初。”连晚亭。
余凉微顿,因房间腾给了连晚亭,这几日她都得和晏清湘一个房间。
昨晚一夜未归,晏清湘这样心思细腻的人肯定会多问,说不定过会儿便会出来寻人了。
重云台就在览众院山腰下,距离很近,此时天亮人醒,这里若有什么动静上面必能听见。
要的就是能听见。
余凉拿定了主意,剑鞘立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说道:“昨晚你说,若得空我们可切磋一番,眼下正是时候。依你看,这太初六式能解你什么悟禅剑法?”
不待连晚亭反应,余凉瞬间踢鞘抽剑,直直朝连晚亭刺过去。
风与剑破空压来,连晚亭迅速取出棍剑横身一拦。
真是有仇当场就报。
连晚亭苦笑,也不气恼,反而爽朗应道:“那你可看好了。”
话落,他左手拦住剑锋,右手抽出棍中之剑,旋即又松开拦势。
余凉冲力被卸,险些重心不稳,就在此刻,连晚亭左棍便要挥上前去,嘴里念词:“意识所从生。”
眼看避无可避,余凉索性就势倒去,躲过了这扫棍。
她左脚后勾,使得连晚亭左臂吃痛险些松开左棍。
趁连晚亭反应不及,她腾空后翻,未等落地又右脚踩左脚借力,凌空跃进,长剑朝连晚亭直入而去,大有跃龙门之势。
“华景郁勃,灌我身形。”余凉也学他念出招式。
“错了!”连晚亭立刻评断,身体向后仰去,避下迎面之剑。
同时,他保持仰势向前滑去,右剑朝天,正好迎上本应在此落地的余凉,剑指心脏。
“藏意亦在中。”连晚亭星眸明亮,声音几分自信。
错了?!
余凉大惊之余,立刻翻转身子向侧倒去,剑尖点地刃身屈弹,才勉强单膝跪地不至于狼狈趴下。
他的初招只是扬棍,后招才是刺剑,先虚后实,她不该用第四式的实招迎他虚招,此乃下策。
余凉略微沉思,便悟出其道。
连晚亭却不着急,定了身子静待她再次袭来。
两人执剑对立,通天瀑布在两人之间倾泻奔流,山谷的静谧与汹汹水声来回拉扯,纠缠不休。
余凉陡然蹬起重云台边缘的石灯,踩力腾空以全身之力向连晚亭袭击而去。
再来一遍。
连晚亭眉头一皱,怎么又是这个招式?
虽不知她的意图,但他自知同样的解招绝不能用第二遍,看来只能另出奇招了。
连晚亭步步后退以剑迎击,寒刃相撞,铮声不断,像急促而有杀意的敲击之乐,回荡在这山谷之间。
突然间,余凉撤剑落地,任连晚亭止不住的剑势朝自己眉间刺来。
连晚亭大惊,但他知道绝不能收手,他再愚钝也知对方不会如此轻易认输。
余凉眼尾上扬,微露笑意。
要的就是你不收手。
她头倏地往右偏去,微蹲身子任棍剑从自己肩上一寸穿过,随即右手横剑向连晚亭脖颈处划去。
连晚亭眼看剑要袭来,正欲躲避,谁知右手腕突然被余凉擒住,挣脱不得,脖侧已经能感觉到寒意萧萧。
他右闪屈腿,试图躲下一寸,再于下方进攻。
这是他唯一可以拆解此招的方向。
余凉当然也知道,但他只能赌这一把。
只可惜未等他屈腿攻来,余凉已经抢先扣击他右腕脉搏的薄弱之处,连晚亭吃痛松开右剑,余凉瞬间夺下这柄棍剑,并向后退去。
她虽未再使出下招,但连晚亭已失去了武器,此局胜负分明。
“万劫之后,以我代形。”连晚亭替她念出了这第六式的口诀。
几声抚掌从石阶方向传来,两人转头望去——是循声而来的晏清湘与姜韶。
余凉心上闪过一抹得逞的惬意,明知故问:“你们怎么来这?”
“连少侠。”晏清湘先与连晚亭点头示礼,随后才与余凉道,“今早醒来发现你一夜未回房,和姜韶约了出来寻你,刚出院子便听到重云台的动静。”
姜韶手抱长剑,端着一贯面无表情的神色睥睨道:“师姐,你既能败他,开剑大会上又是怎么回事?”
余凉将手中棍剑朝连晚亭一抛,他利落接下,收剑入棍鞘。
“是我先输了。”
石阶上的两人面露疑惑,而连晚亭一言不发,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练武台外,没有重来的机会。”余凉。
连晚亭方才几招悟禅剑法,拆招答案已然限定在太初六式范围之内,而她仍错了一次,若是实战定然是输家。
这种天资聪颖的奇才就像一座高山压在普通人的面前,余凉练习一夜都敌不过他只读了一次,这种生来不同的实感隐隐让自己喘不过气。
她若不是穿书者,无先知之能,便只是这盛大武林中如蝼蚁般的平凡侠客,纵使原身努力数年,也只挣得个被年长几岁的风止夜一掌击杀的下场。
余凉暗舒一口气,摒除杂思悠悠回道:“我与连师弟在此论剑一夜,颇有所得,竟忘了休息,让师姐师妹担忧了。”
说罢,她上前伸掌按了按连晚亭左肩,拼命使眼色:“我们还约好了,这几日连师弟夜练,我必陪同,棋逢对手,当要切磋个痛快。”
连晚亭无奈,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会困。”
“你这个年纪你睡得着吗?”余凉压低嗓音。
“不睡觉,会死。”连晚亭。
余凉安抚:“让你睡让你睡。但眼下,先帮我糊弄过去。”
只要连晚亭肯配合自己,这几日晚上避开人练武,白天补觉便不成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