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还一词意味颇深,虽是赠但更是还,说明镇狱已轮不到他孟升平擅作主张,少慷他人之慨。
孟升平捻须笑笑,点头道:“余女侠义胆侠肝,令人敬佩。镇狱我待会便亲自交赠连少侠,余女侠且先休息吧,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谷中弟子便是。”
余凉松懈了下来,与孟升平客套几句才目送他离了厢房。
原书中镇狱被风止夜夺去,练成断月十重为祸武林,但究其根本,连晚亭与断月楼结怨,却与这十重功法无甚联系。风止夜就算没有练成,断月楼照样在江湖之中残杀无辜,他们照样针锋相对。
所以镇狱在不在风止夜手中并不重要,否则系统早已哔哔吵她个不停。
连晚亭将来会有悟禅山庄传世兵器——摘叶棍傍身,镇狱于他也不是必须之物,日后打好关系,想办法把镇狱再拿回来,应不是难事。
如此想倒是安心了,余凉正打算倒头睡去,房门又再次被扣响。
一个个的有没有素质?
病人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探视!
余凉心底骂骂咧咧,嘴上只能轻轻喊出:“请进。”
来者是连晚亭。
巧了不是。
连晚亭面色凝重,手中提着镇狱,站在房门处踌躇不前。
又是个带着问题来的。
余凉暗叹,对他开门见山:“连师弟有何要问的,一起问了罢。”
见余凉无所避忌,他微蹙的剑眉舒展开来,大胆抬首直视余凉——她失血的脸色尚未修养回来,面容依旧虚弱,此刻倚靠床阑望向他,神色平静,一副不会有所隐瞒的坦然气定。
连晚亭多番的猜测在这份从容面前顿时瓦解了些许,但不得答案他还是会保有几分警惕。
握剑的手紧了紧,他问道:“昨日为何假败于我?”
是问句,亦是断定。
余凉嘴角牵出笑意,不是嘲讽之色,眸中的洞明倒有些像循循善诱的前辈,连晚亭一愣,便听到她反问:“那你昨日为何不直接戳穿我?”
连晚亭大可狡辩当时他来不及反应、不敢确定,但显然这样的借口她不会相信,他更无法违心。
“你需要这场胜局。”余凉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沈庄主破例收你,又给你优待,你若不能展现惊人之才,对其他师兄来说,便是名实难副。程师兄他们对你态度可以窥见,你在悟禅山庄过得并不好。”
“你我不过初识,何故相助?”连晚亭剑眉又凝起。
“你过来些,我好告诉你。”余凉低声道。
她原本放松身子暗暗提劲,被褥下的右手已微屈成手刀,蓄力待出。
连晚亭虽疑惑,但并未往任何坏处想,见余凉伤体在榻,只当她是虚弱到无力大声说话了。
他几步便靠近了床榻,轩昂的身姿只能俯视余凉,多少有些不礼貌,想了想只好微微俯下身来,刚要开口——
余凉手刀从被褥中扬起,直击连晚亭脖颈处。
习武之人超然的反应力,在余凉手扬起的厉风掠过连晚亭肩发时,他已迅速侧首躲开这一击,并反手擒住余凉手腕。
她必须赌这一场。
日后多有用武之时,倘若无法了解自身的能力,便要处处受制于人,提心吊胆。
既然先前的比武可以触发肌肉记忆用来避招,那极力的搏杀是不是也能唤起自身对所学武功的掌控?
在人前她不敢冒险一试,但现在可就只有她和连晚亭两人。
最好的机会了。
见右手被制,余凉眼神一凛,抬起左臂肘欲朝他脸部撞去。连晚亭脚尖蹬榻,松开手后仰身子滑退至屋壁,躲过了这迎面一击。
细微尘土随着他的滑退在地上漫起一阵灰。
还不够!
余凉刚才两招只是寻常搏斗都会使的招式罢了,但值得高兴的是她出招极快,这是属于原身常年练功的本事。对于这具身体的潜能,她还需要知道更多。
不待连晚亭反应,她又迅速翻身下榻,屈掌成拳逼近连晚亭身前。
连晚亭双臂交叉挡于眼前,抵住了一波攻势,眼见余凉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只好还击。
两人掌臂相撞,出招拆招。
余凉双眼紧紧锁定他的招式,招招速击,但一切都像是慢动作一样在她眼中出现,这亦是原身习武练就的能力。
他没使出全力。
余凉一叹,这几个来回不痛不痒的,并未危及他的生命,所以也不敢真对自己怎么样。
她瞥了眼他手中的镇狱。
那动个刀吧。
想罢,她左腿力抬向踢前去,连晚亭为避下招,一个腾空向后翻。屋里狭窄,余凉一个闪身抢在他翻身落地前绕到他后方。
太初门功法灵巧,迅疾如电。
连晚亭立刻一个旋身再次避开,不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手。只是余凉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就无意伤他背部,见他旋身便就势一绕,将收在剑鞘中的镇狱顺势拔了出来。
连晚亭大骇,危机感带起了四肢紧绷的肌肉。
裂纹红岩的剑刃在逼仄屋内似獠牙凶兽,一寸寸逼近肌肤。
连晚亭出招改守为攻,内力蓄上指尖,两指夹住朝自己胸口刺来的剑刃尖端,截停了余凉的攻势。
本就有伤在身,余凉这一剑被连晚亭按住,前不得退不得,怔愣间,连晚亭双指由剑尖滑至剑鄂,力指与剑身的摩擦激起剑鸣之声。
鸣声余音中,连晚亭手腕一转,夹住剑鄂向上一翻,镇狱已架上了余凉的肩颈。
剑鸣声止,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