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雁不明其意,待要询问,时,白召松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那张图中所藏的,是白召松一生心血。天教毒害武林,全仗教主雨无正与众护法武功高强。他苦心钻研,耗尽半生,终于将天教武功最强的九位长老的武功尽数破解,只是已来不及传授给徒儿们,便画在图中,交给友人。此去一别,若是活着回来,再与朋友把酒言欢,道出其中缘由。若是回不来了,拼着一死也要重创天教,把这九人尽数杀死。若是这九人之中有人逃漏,自此隐居不出,倒也罢了。若是又复出害人,那张图画,便是他留给世人的一道保险。
那之后天教设计假意和谈,白召松只身入局,负伤而退,却也除掉了雨无正的左膀右臂之一“存谏无言”米举政。此后更是身先士卒,将天教一举攻破,合七剑之力重创雨无正。白召松也因此受了极重的内伤,再也没走下五泉峰。那时只有二弟子邢和擿和四弟子宁和从侍奉在旁,师兄弟大哭一场,置办棺材将师父带回老君山下安葬,此后再也没人知道“仙游九天图”的秘密。
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欧阳云雁一个人守了一十八年。
苏剑云走下马车,摸了摸马颈:“若要回去,就得先商量好对策。这般贸然回去跟送死无益。”按了按身上伤口,只不过刚刚结痂。自怀化之战以后过去月余,内伤已经渐渐轻淡,外伤却一直好了又添,伤上落伤,好在筋骨之伤已好了大半,只剩下皮肉之伤。
欧阳雪玉道:“那几人武功太高,你一身的伤,还是别去参活了。”经苏剑云那一打断,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
苏剑云道:“无妨,掌柜的疗伤赠剑之恩,还没报答...什么人!”一声暴喝,身形斜飞空中,一声闷响过后,再度返回,翻滚落下,剑身拄地。
车顶晃了晃,一人说道:“干嘛动手?害我险些跌下来。”看那人时,正是先前诛杀五恶的黑衣男子。
苏剑云与他交手时便知此人内功深厚,拳脚上绝对占不住便宜。右手搭鞘,刚欲拔剑,却见那黑衣男子衣袍都不曾带动,神鬼不惊的到了他面前,右手二指在剑柄上一按,刚拔出寸许的剑身“咔”的一声又被按回鞘内,身法之快,属实匪夷所思。
苏剑云只觉剑鞘一热,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力量要把剑抽走,当即运力反抗,强稳剑身。
那黑衣男子见一下抽不动那长剑,心下犯奇道:“咦?这是‘潭相法门’的功夫?”说罢摇摇头:“不对,不对,不像。”又道:“像,你定然是会这门功夫的,只是心里不想把它使出来,可就算你不想使,手上还是会用,但是一用,你就又自己把它压了下去。哈,孩子,跟师父闹别扭吗?你是谷老孤什么人?”
不待苏剑云答话,又抢道:“你会他功夫,自然是徒弟。对了,你是他徒弟!久有耳闻,幸会幸会,贵姓苏,是不是?哎呦,不好!”连忙回头向欧阳雪玉道:“你是欧阳云雁的女儿吗?此次北行是为了给青云观送东西?”欧阳雪玉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黑衣男子一拍手道:“对了,这是正事。”又向苏剑云道:“你快下山,但切记别顺大路走,上小道,越险越好,但小心别掉下去,多走树林,少露行踪,此山脚下沿东南行二十里有一村寨,去那等我。待我把他们商队送到地方,再回来找你,千万不可乱跑,听见了?身上盘缠可足?”自身上摸出几片金叶子,塞在苏剑云手中,提起他身子一纵,几个起落,已离原地有了几里开外,道:“走吧,若是碰到了人,就报我的名号吓他。”说罢放下苏剑云转身便走,苏剑云道:“未曾请教前辈姓名...”那黑衣男子却已经走得远了。
苏剑云心想你也太过心急,这么多话都说了,可就是没说自己姓名。收好金叶子,把剑做拐,摸着小道慢慢下山。
一路上路窄峰险,有些地方几近绝壁,好在苏剑云处处留心,也能勉强应付。再走一会儿,见眼前出现一大片树林,已经到了山下。抬头望天,见日影倾斜,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是黑夜,索性坐下歇息,待北斗星出来辨得方向再走。
苏剑云背靠大树,长剑倚在一边,心中想道:“那男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后腰别着跟毛笔,莫不是‘醉笔仙’杜景熙?若真是他,那...”眉头微蹙:“只怕江南一带,要起风云。”
云上的烧红已然褪去,与沉沦在天边的黄昏一同消逝在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