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医仙又道:“什么针灸,不对不对,他既然中毒,那自然要用运气把毒逼出来。来,我教你一些化气之法。”
青医仙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别瞎添乱。用药是肯定的,不过不应用汤药剂方,应该用丹丸之方。喏,这《出诊实录》上写,凡中毒之人,应先观其气象,把其脉象。若为嘘气。。。”
蓝医仙道:“要不咱们直接帮他把毒排出来如何?排毒膏我这里是有的。”
紫医仙道:“我看还是用药的靠谱。”
黄医仙道:“那你是说我不靠谱吗?”
赤医仙道:“你走的歪路最多,自小时候起便是。那一年咱们路过那家人的院子,你非说要进去偷只鸡,结果左脚刚踩进院里,两只大狗扑将上来,好啊,给咬了一路!”
黄医仙怒道:“那你就不走歪路吗?”
赤医仙道:“我是老大,怎么会走歪路?”
蓝医仙道:“此言差矣,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不论走多少歪路也不过走歪一个,老大若是走了歪,那不就一并歪了吗?”
绿医仙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他也走过歪路,不过把我们都带歪了,因此无人注意。”
橙医仙点头道:“在理,在理”
苏剑云见他几人又越扯越远,忍不住道:“几位当真知道医方吗?若是不行,我找其他医馆了。”
七色医仙听他要走,慌忙道:“有的,有的。不过方法太多,要我们商量一会。”
青医仙道:“既然谁都不服谁,要不把咱几个的药方合在一块儿,一并给他用了算了。”
紫医仙问道:“一并用?可行吗?”
青医仙道:“既然方法都是对的,好方法岂有治死人的道理?咱们连用七个好方法,只怕他还要好的更快些。”
其余六人听罢大喜,道:“对,对。”当下分好了工,赤橙青紫四位医仙前去熬药;黄医仙要给苏剑云针灸;蓝医仙抢先一步,在苏剑云身上贴了四五张膏药,待到得知苏剑云毒气积肺后,还不满道:“你不早说,其实这药内服也行。”又撕了膏药去了药房,同赤橙青紫四位医仙熬药去了。
绿医仙说要教苏剑云化气之法,其实他自己本身医术有限,加上对书中句子含义不甚明白,只说了几句便接不下去,也去药房同几位兄弟遨游去了。
苏剑云心想:“这几人真是什么神医么?”但又想这既然是洛天驹推荐来的医馆,其中医生医术自然高明。当下沉住气来,要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
约莫过得半个钟头,只听几人大喊道:“好了,好了!”从外面奔进,正是几位熬药的医仙,只见青医仙首当其冲,手里垫着块布,捧着个瓷碗。一进屋,苏剑云便闻到了碗中散发出一阵刺鼻的腥臭。青医仙将瓷碗递到苏剑云嘴边,道:“这便是药了,来,快饮了。”
苏剑云见那碗糊糊浓的发黑,冒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怪异气味,心中说不出的抵抗,皱着眉头道:“这,你们都放了些是什么东西?”
那六人出奇的骄傲,齐道:“特制医方,不外传的,快,喝了就好了,好的还快!”
苏剑云实在不想喝那东西,道:“不...这,烫的。”青医仙道:“不会,这汤药看着烫,喝着凉。”
苏剑云忍不住问道:“这东西当真是给人喝的?”
赤医仙道:“来,喝。”说着又把那瓷碗推到苏剑云面前。
苏剑云仍是闪避,道:“不可...”黄医仙道:“到底是你看病,还是我们看病?若是我们看病,那自然是依着你来,可现下是你看病,那自然是依着我们。”说着点了苏剑云身上哑穴和几处大穴,叫他既不可呼,也不可动。
几人七手八脚撬开苏剑云的嘴,把瓷碗一竖,那碗糊糊就此灌进嘴中。
苏剑云只觉那糊糊烫口至极,初入口时方有些甜味,但那甜味稍纵即逝,转眼间酸臭味、辛辣味夹杂混合,填充整个口腔。喉头一动,那糊糊在胸中烫开一条线,直入腹中。跟着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绞痛,腹中如同烧了沸水一般,猛咳两声,只觉全身乏力,脑目昏疲,仿佛数日以来的所有疲倦一下泛起,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苏剑云于梦中睁眼,发现身处一片云层之中。云层下望去,是灯火斑斓的洛阳夜景,七只仙鹤自身旁飞过,宛似仙境一般。
正当苏剑云沉浸在仙境中时,一只仙鹤突然回头,伸出利爪向他小腹抓去,苏剑云躲闪不及,那利爪插进小腹。正当苏剑云要大呼驱赶之时,其余六只仙鹤同时回过头来,一样的将利爪插进他小腹,不住搅动。
苏剑云小腹如有刀绞,痛不可当。一觉惊醒,梦中所见的七只仙鹤登时变成了七个奇丑怪人。
苏剑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小腹奇痛难当。原来方才熬药之际六位医仙各执己见,将自己选中的药材一并丢到锅里熬制,互相攀比之际更是不知又往里塞了多少味药材。此时药性互冲,加上其中又有不少的强身健体,筑基提气的药丸。
这一遭便如渡劫一般,只把苏剑云疼的死去活来。七人却仍在为药物是否起效争吵不休。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苏剑云已无半点血色。又过片刻,苏剑云已是面如死灰,眼光呆滞,额头上的冷汗携着灰尘滚落,嘴唇乌青发紫,口鼻中出气多入气少,眼看就要断气。
紫医仙跳到一旁,道:“我不治啦,我不治啦!这小子要是变成恶鬼,缠着我就遭了。”七色医仙个个怕鬼,听他怎么说,都大呼小叫跑到一旁。
苏剑云胸前气血翻涌,腹中不住抽搐。喘了几口大气,强忍着几乎能让自己昏厥过去的疼痛,开始潜运内息。
苏剑云暗自调息之时,七色医仙在身旁兀自议论不休。
黄医仙道:“奇怪,奇怪!咱们兄弟的方法明明无错,这小子怎会治不好反而病重呢?”
橙医仙道:“药的剂量也不曾出错,真是奇了!”
赤医仙道:“你奶奶的,我说了别用那兰草,现在可倒好。”
橙医仙怒道:“你奶奶的,我哪用了?”
赤医仙叫道:“你奶奶的,我又没说你。”
橙医仙道:“你奶奶的,我又不知道。”
绿医仙道:“你奶奶的,你骂我奶奶作甚?”
黄医仙见他几人吵的热火朝天,插口道:“行了,别骂咱奶奶了,当务之急是这小子怎么办?”七人停口陷入沉思。
青医仙道:“咱们的方法不错,错的就是这小子了。”
七人齐口道:“对,对,是这小子把自己害成这样的,跟我们可没干系。”说罢均觉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哈哈大笑。
苏剑云提了一口气,扶着床沿坐起,喘道:“你...奶奶的七个庸医...要老子命...”
七人见他坐起,喜道:“醒了,醒了,治好了,治好了!”
苏剑云骂道:“治好个屁!老子就剩一口气在了!”说话一急带动了内息,登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黑便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苏剑云缓缓醒转。眼见烛火飘摇,向旁看去,一男子背着他洗着什么。苏剑云本想说话,可喉咙一痒咳了一声。
那男子转过身来,说道:“醒啦。”苏剑云向他看去,这人四十来岁年纪,唇上两撇鼠须,寻常身高,贼眉鼠眼,身着布衣,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样。
只听那男子道:“你本来不过是吸了些毒粉,虽说时日长了些,但也不算什么。皮外伤虽然多些,也不算啥。他妈的七个乌龟儿子王八蛋,给老子药房撬开不说,还给老子辛辛苦苦搞得药材通通给糟蹋了个干净。”说到此处,脸上浮现出极为痛心的神情。但那神情一现即隐,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奇怪神情:“要说我那药材,糟蹋了了也就罢了,总还能再找,那七个龟儿子们总归还是出于救人的好心。只是你...老子可不太好交代。”
听那男子言行,他便是这医馆的主人胡信理。只是那句“不好交代”云云,苏剑云听的云里雾里,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胡信理道:“我那些药物本就是强身健体,补气养血的贵物,你一次服下甚多,药性相冲,波及经脉。而你又是练武之人,经脉受袭,体内自然而然的激起一股内力保护经脉。在你昏迷之际,那药性已被你化作了内力,不过你自身内功不算深厚,不能将这股内力化为己用,只能憋在体内,化也化不开,导也导不出。反而与你自身内力相冲,搞得经脉紊乱。没法子,老子只好剖开你胸脯,将经脉一条条接上了。普天之下能让我胡信理动刀子的,只怕就你一人了。”
苏剑云闻言向自己胸口看去,果见一道伤口自前胸划至小腹,此刻已用针线缝好,上面敷着些红色药粉。苦笑道:“多谢。”
胡信理摇了摇手,道:“现下先不急着谢我。你经脉虽通,内力未平,这病只治的一半,并未痊愈。”
苏剑云心想:“那股内力当真如此厉害?”暗中运气,只觉腹中绞痛复返,竟无丝毫减轻之象,一口鲜血上涌,苏剑云一惊,硬生生的把那口鲜血咽了下去,喉中泛起一阵腥甜。
胡信理并未查他面色,续道:“我虽用些许调理之法助你化去一些,可终究无法根除。你这病实在怪异的很,非老子治不可,嘿嘿。”这几句话明明是出于救治之意,可最后那笑声苏剑云却听的心下发毛。
胡信理微作沉吟,道:“此后每十日来我这一次,我再想些法子。今日针灸烟熏都试过了,却不见什么成效。”
苏剑云此时腹痛稍缓,张口应过,与胡信理告别,出了门去,胡信理正呆呆出神,也不知是否听见。
苏剑云拄了拐杖走出屋门,见七色医仙一个个跪在墙边,面朝里壁,正襟危坐,不由得暗暗好笑。他生性旷达,不甚记仇,七色医仙又是出于救治之心,因此对七人不如何记恨。走过去问道:“七位医兄忙什么呢?”
赤医仙道:“犯下过错,面壁思过。”
橙医仙道:“莫名其妙,不知为何。”
黄医仙道:“苦思其过,起始于我。”
绿医仙道:“七人齐心,一意孤行。”
青医仙道:“欲要独善,却不可得。”
蓝医仙道:“身心如镜,无怨无悔。”
紫医仙道:“死不认账,能奈我何?”
苏剑云知道是胡信理罚他七人为自己重伤一事思过。胡信理虽然性格怪癖,却也是个医生。哪有在医生的医馆里治成重伤的道理?胡信理之所以出手相助,只怕也与此有关。不再言语,笑着向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