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浮濯利落跪下,不着一词。
晓拨雪一品幽茶:“无名,随意拿什么打她。”
说是无名,桑落也好似久不磨刀,提鞭上阵。随行的还有沃元芩、吹蔓、续兰。沃元芩又赚大钱了,整个人珠光宝气,看热闹也津津有味;吹蔓还是不成气候,揪着裙衣不敢看;续兰却是几分迷蒙,为望枯写下一行字,笔锋刚劲。
——这是为何?
望枯答:不知为何。
无名:“倦空君!你明知我们要来,还将她弄成这副模样!亏我前几日还有心为你说话!如今!是我瞎了眼了!”
她赤手空拳落腹,招招声重,也能让风浮濯干呕一口血——“神”体也并非坚不可摧。
晓拨雪抬眸:“无名,莫要如此鲁莽,莫要负伤。”
望枯也道:“无名师姐,若是我来呢?”
三人停了动作,一致看她:“……”
晓拨雪颔首:“我记得,你能用旁人的法器。那便拿过桑落的灵鞭罢,如何?”
望枯:“好。”
风浮濯腹背受“敌”,遍体鳞伤,足足三百五十下都捱下了。
听得此话,他蓦然抬起头。
风浮濯:“不可。”
望枯:“为何不可?”
“你那时在银烛山水下,便是被此物害了。”那一抹惨败,风浮濯没齿难忘,“望枯,你指,我来替你打。”
沃元芩没忍住,真将此地当戏台子了,当即拍手叫好:“有骨气!”
望枯眼前一亮:“……好啊。”
晓拨雪没有异议,只因风浮濯对自己下手,比对火狐狸的力道都要狠太多——险些堕回佛胎。
大有“烽火戏诸侯”之意。
望枯做了坏事,才后知后觉抱住跪在地上的人:“我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风浮濯双手是血,只轻轻一笑,用下巴顺了顺她的发旋:“嗯,不过下次可以更狠一点。”
不心软才是望枯。
晓拨雪起身离去。
多亏风浮濯的痴情,此事就此收手了。
晓拨雪的这一世,淋过太多雪了。
但今朝淋一回,又哪管来日?
望枯还能自在随心,就最好不过。
8.
至于席咛为何没来,也是被路清绝困住了。
他说,“二十八了,山上还有傲雪凌霜可看……不过,我不会来的,怕碍了你的眼。”
隔着一叶画屏。
当席咛腊月二十八来了那座山,路清绝还是来了,且像是日日都来。
路清绝仓皇逃走:“席咛……莫要走,我这就下山。”
席咛:“路清绝。”
多少年不曾喊过他的姓名。
路清绝手心发烫:“……”
久到他也忘了。
席咛:“你将我叫来,又为何什么都不与我说?”
长风一过,腊梅也簌簌落下梨花了。
年关将至,是该迎春。
路清绝:“我有话说的。”
他脑海一空。
“席咛,我喜欢你。”
若喜欢是一页压在心底的纸张。
路清绝埋了千百张。
才让这一昭然于世,显得如此轻易。
席咛没有看他,只是思索许久,摘下一朵腊梅。
“路清绝,我也是。”她抖了花上风雪,再转手赠予,“但只是家人的喜欢。”
是住久了厌烦,是长久不见会想念,是争执了会面红耳赤,是静默了也安心,却总希望他年年岁岁总安康。
但永远不是爱。
路清绝良久后,才笑着自语:“好……多谢。”
说着好话,却落荒而逃。
泪水都往心头倒灌了。
席咛回头说:“路清绝,以后不必偷偷看我了。我很好,也从未变过。”
雪落了。
你也是。
9.
除夕夜当日,万苦辞忽地告知望枯一个重大喜讯。
“你先前提过一嘴的骨灰肤玉,好似就是与那木头……不,娪的材质一模一样。”
想来这上古法器也是休忘尘杜撰的。
早在那时,他就相中了风浮濯这一要害。
望枯将娪立了一允“牌位”,好吃好喝都分她一碗。谁曾想,今日显灵了。
只是从那下来的,不是她,而是两个亡魂。
一个俊逸非凡:“夫人,咱这儿媳果真可人。你说说,那臭小子是靠什么骗到手的?”
另一个……却是古丝?
古丝冷声:“风大人,望枯就是望枯,与谁人儿媳、夫人,皆无瓜葛。”
风长引忍俊不禁:“夫人,每回逗你都能上套,这该如何是好?倘若我真这般无耻,还能将大名鼎鼎的古丝姑娘骗到手么?”
风浮濯也闯入,尚未看清,就拦在望枯身前。
“柳儿。”古丝眉目依旧,“把望枯给我。”
风浮濯迟疑许久:“……”
风长引叉腰护人:“臭小子,这是你娘,礼数都学哪儿去了?”
风浮濯缓缓吭声:“父亲、母亲。”
望枯扑上古丝面前:“姑娘,你为何来了?”
古丝心头一软:“我原以为会魂飞魄散了,谁曾想,又被困在一个方匣子里了,风长引也在,可惜沉眠太久。日后有什么事,都可与我们问问。”
望枯也发觉,休忘尘对善人总会留有一丝同情。
之余古丝,也必定是此个道理。
二人落座,无非就是加一双碗筷,看他与望枯吃些山珍。
古丝还打趣:“柳儿,许久不见,是生分了么?”
风浮濯沉声:“……的确。”
古丝却摇摇头:“当初是我弃你于不顾,你能如此,也是应当。”
风浮濯摇头:“世事变迁,何必言说过往。”
古丝:“哈哈哈!确是此理!望枯来说?”
望枯正色:“古丝姑娘,风大人,我不会与银柳成婚的。”
至少眼下不会。
风长引早已知道这姑娘的脾性,却假意刨根:“噢?那为何呢?”
望枯:“只因为,我有我的自由。”
一语胜千言。
风浮濯浅笑颔首:“是。”
他绝不剥夺。
……
世上路途有万条。
望枯偏要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