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盏青铜灯映得洞壁忽明忽暗,龙傲天靴底碾着碎石滑出三丈,后腰抵住凸起的岩壁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反手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指腹擦过青铜符时竟被烫得发红——那枚从苗疆祭司手中得来的符咒,此刻正与蓝凤凰锁骨下的刺青遥相呼应。
"这破石头吃错药了?"他甩着手嘟囔,却在瞥见沐妃雪发间冰蚕丝迸溅的火星时瞳孔骤缩。
那些千年钟乳断裂的裂口处,正渗出墨汁般粘稠的液体,将阿花散落的银饰腐蚀得滋滋作响。
蓝凤凰的赤足在碎石堆里划出半道血痕,染着蔻丹的脚趾勾住龙傲天的腰带:"傻愣着等冥婚呢?"她扬手甩出三枚淬毒银梭,钉入正在融化的石柱,"西南巽位,踩着我的蛊虫走!"
龙傲天顺势捞起瘫坐在地的阿花,少女腰间的苗银罐哗啦作响。
他鼻尖掠过一丝甜腥,发现掌中不知何时攥着把赤红蛊虫——那些小东西正拼命啃咬他虎口的金纹,疼得他倒抽冷气。
"它们认主!"阿花慌忙拍落蛊虫,指尖在龙傲天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号,"大哥哥身上有比蛊王更可怕的东西......"
话音未落,整片洞顶星图像被无形之手搅动,蓝绿火焰骤然暴涨。
沐妃雪的冰绫卷住两人腰身时,龙傲天看见她发簪上的南珠正簌簌剥落珠粉——这位大理贵女自幼豢养的护体灵蛊,此刻竟在瑟瑟发抖。
"跟紧我。"他反手拔出嵌在石缝里的短刀,刀刃在青铜符上重重一磕。
金石相击的脆响中,九盏铜灯突然调转方向,将光影聚成指向深渊的箭簇。
流沙从四面八方涌来时,龙傲天突然笑出声。
他靴尖勾起块碎石踢向左侧,看着那石头被沙海吞没前蹦跳了七次——正对应着先前赤翎花瓣嵌入灯槽的方位。
当第八块碎石滚落脚边,他猛地拽过蓝凤凰的手按在青铜符上。
"借点血用用。"话音未落,女子指尖尚未凝固的血珠已在符咒表面游走成符。
众人脚下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流沙漩涡中竟升起九尊残缺的石兽首,獠牙间隐约可见生锈的锁链。
沐妃雪突然轻"咦"一声,冰绫卷住最东侧兽首的眼眶:"这些蚀痕......像是我们沐王府藏书楼里记载的九黎困龙阵?"
"困个锤子!"龙傲天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若隐若现的金鳞纹。
他抓起阿花腰间的银酒壶灌了口烈酒,喷在滚烫的青铜符上,"这特么是镇着上古蛊母的歃血契!"
酒雾触及符咒的刹那,整个地宫响起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蓝凤凰突然旋身甩出水袖,绯色轻纱裹住众人时,龙傲天看见她后颈浮现出与青铜符完全一致的图腾。
流沙在距离纱帐三寸处诡异地分流,露出下方湿滑的青苔石阶。
"半盏茶。"苗女的声音带着喘,"我的本命蛊撑不了多久。"
龙傲天踹开挡路的兽首残骸,突然俯身抓起把混着银饰碎片的沙土。
当沙粒从指缝漏到第七下时,他猛然将沐妃雪推向右侧:"踩坤位莲花纹!"
大理贵女绣鞋点地的瞬间,众人脚下塌陷的石板突然翻转。
阿花的惊叫卡在喉咙里——翻转的机关下竟藏着条水晶栈道,洞顶蓝火经过冰晶折射,在岩壁上映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箴言。
"难怪要赤翎花当钥匙。"龙傲天摩挲着栈道边缘的凹槽,那里还沾着干涸的花汁,"二流机关用铁锁,一流机关靠人命,这特娘的超一流机关居然要风花雪月......"
他话音戛然而止。
栈道尽头突然卷来腥风,蓝凤凰的本命蛊发出濒死的嘶鸣。
众人身后传来石兽首接二连三的爆裂声,沐妃雪鬓边的南珠彻底化作齑粉,而阿花腰间的银罐突然爬出上百只金蝉,发疯般撞向水晶栈道。
龙傲天反手将青铜符拍在栈道中央,符咒上的血迹突然逆流成枝桠状纹路。
当第九道血纹亮起时,他后颈的金鳞纹骤然刺痛——这次他看得真切,深渊里睁开的九只竖瞳,瞳孔中映着的正是他们四人的倒影。
水晶栈道在众人踏过的瞬间开始崩解,龙傲天拽着蓝凤凰跃向最后一块完整的水晶砖。
碎冰如刀掠过他扬起的衣摆,却在触及腰间青铜符时诡异地悬停半空。
沐妃雪突然捂住心口踉跄半步,她豢养二十年的冰蚕王竟在锦囊里剧烈抽搐。
"不对劲。"阿花扯住龙傲天的袖口,苗银手镯叮咚乱响,"这些水晶...这些水晶在吸食我们的生气!"
龙傲天眯眼看向洞顶星图,发现先前崩塌的兽首位置,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线。
当第九条血线贯穿天枢星位时,他忽然听见深渊里传来金石摩擦的声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舒展千年未动的关节,震得水晶碎屑簌簌如雨。
蓝凤凰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小子,你最好真的知道......"
她没能说完。
最后一块水晶砖轰然炸裂的瞬间,龙傲天怀中的青铜符自动飞向深渊。
符咒撕裂黑暗的轨迹上,无数尘封的古老图腾次第亮起,最终照亮了洞窟尽头那尊三丈高的持斧石像——它覆满青苔的眼睑正在细微颤动,斧刃残留的暗褐色痕迹与蓝凤凰锁骨下的刺青如出一辙。
石像覆满青苔的关节发出朽木断裂般的脆响,斧刃卷起的腥风将蓝凤凰的绯色轻纱撕成碎片。
龙傲天旋身避过横扫而来的石斧,后脑勺擦着锋利苔藓掠过,惊觉那暗褐色痕迹竟随着斧刃挥舞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蛊文。
"小混蛋当心!"蓝凤凰甩出三枚银梭钉入石像腋下,金属碰撞处炸开的磷火映出龙傲天眼底金光。
他后颈鳞纹突然灼痛,在石斧劈开水晶栈道的刹那福至心灵——这巨像挥斧轨迹竟与苗疆祭司跳傩舞的步法如出一辙。
当第七道斧影擦过他腰间酒壶,青铜符突然烫得几乎握不住。
龙傲天借着翻滚的力道撞向东南石柱,靴底在刻满星图的岩壁重重一踏。
整根三人合抱的钟乳石轰然倾倒,碎冰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石像眼睑时诡异地悬停。
"巽位三步!"沐妃雪的冰绫缠住龙傲天脚踝将他拽离斧影,"那些蛊文在吸食灵气!"
阿花的银罐突然叮咚作响。
少女扯断颈间银链抛向半空,上百只金蝉不要命地扑向石像耳蜗。
龙傲天看得真切,当第八只金蝉撞碎在青铜耳饰上时,石像挥斧的节奏突然迟滞半拍——正是祭司傩舞换气的间隙。
"接着!"他扯下酒壶抛给蓝凤凰,"泼它脚踝的藤壶!"
苗女旋身腾跃时腰肢弯成新月,酒液在空中划出琥珀色的弧。
龙傲天指尖弹出一粒火星,烈焰顺着酒痕瞬间爬满石像左腿。
青苔在火光中扭曲成无数细小蛊虫,簌簌掉落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石像突然单膝跪地,斧柄重重砸进水晶栈道。
龙傲天趁机蹿上它肩头,发现后颈鳞纹正与石像天灵盖的凹槽产生共鸣。
当蓝凤凰的银梭第三次击中同一处蛊文,他终于看清那些暗红纹路拼成的正是《天龙八部》里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图谱——只不过每处穴位都替换成了蛊虫图腾。
"阿花!"他迎着腥风大吼,"银罐第七格!"
苗女手忙脚乱地拍开银罐暗格,抛来的虫笛在龙傲天掌中发出凄厉颤音。
当笛孔溢出的黑雾渗入石像耳蜗,那些构成经脉的蛊文突然疯狂蠕动。
龙傲天趁机将青铜符拍进天灵盖凹槽,符咒边缘瞬间生出血丝状纹路,眨眼间爬满石像全身。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里,蓝凤凰的水袖卷住众人急退。
三丈高的石像化作万千碎片,却在坠地前诡异地悬浮成北斗七星阵。
沐妃雪鬓角残存的珠粉突然发光,映出满地碎石化成的金色蛊虫——它们正衔着青铜残片往深渊爬去。